王北旺接到田縣紀委常委邵獻洲的通知,不敢怠慢,急忙到了田縣紀委辦公室。田縣縣委搬到新縣城后,辦公條件并不是很張揚,在整個中州市下屬的幾個縣中,算是比較寒酸的一個。主樓就兩座,前面的樓,高大些,是縣政府、縣人大及縣政協(xié)的綜合辦公樓,還有縣政府直屬的幾個小局委。后面的三層小樓,才是市委辦公樓,而且只占了第二、第三兩層,一樓是檔案局,地下室是檔案館,與綜合樓之間,隔著一個小小的操場。紀委辦公樓在西側(cè)豎排的兩層配樓上,一樓是各科室,二樓是領導辦公室。邵獻洲的辦公室就在樓梯口處,上了樓梯,一轉(zhuǎn)身就到了。
雖說當上了領導,可邵獻洲還是老樣子,一臉的笑意,讓王北旺坐了,說道:“北旺,聽說前階段身體不舒服,也不說一聲,讓叔去看看你。”
王北旺客氣地回答了邵獻洲,問道:“邵書記,有事嗎?”
邵獻洲冷靜了一下,說道:“找你來,是寇書記交辦的一件事,我可以給你透個底,有人舉報縣社機關(guān)的吃喝招待問題和田縣供銷運輸公司的工資福利違規(guī)發(fā)放問題,并沒有什么真憑實據(jù),也就是個匿名舉報信,本來可以不查的。寇書記的意思是,你們內(nèi)部查一下,沒問題,更好,有問題,內(nèi)部消化了,給群眾一個交代。”
王北旺見邵獻洲只交代任務,并不拿出舉報信來,愣了一會,問道:“邵書記,有什么線索和具體事實嗎?”
邵獻洲搖了搖頭,說道:“沒有,舉報信你也不用看了,就這兩點,一是說你們機關(guān)某些領導干部大吃大喝,也沒有點名是老賴、是老柴,還是你王北旺。運輸公司的事,更是說得模糊,只說‘他們’發(fā)了兩倍的工資,也不知道‘他們’是指誰?北旺,我想了好久,還是得認真對待一下的,畢竟你在機關(guān)管理吃喝招待這么多年。運輸公司那邊,又是巧云的會計,你小叔的經(jīng)理,不得不讓人起疑心啊。如果真知道舉報人是誰,給他點甜頭,和解了也就是了。現(xiàn)在這人啊,都是紅眼病,不能看見別人有錢。”
王北旺點了點頭,表示感謝了,就要起身回單位去。就在這個時候,陳家印進來了。當了科長的陳家印比以前開朗了許多,也學會了和人開玩笑,沖著王北旺做了個滑稽的跪地動作,說道:“小爺,給你老請安了。”惹得邵獻洲也跟著笑了起來。
王北旺和陳家印說了幾句話,下樓去了。但他的眼角卻早已看到,陳家印手里拿著的幾封信,落款是田縣隗鎮(zhèn),那上面的印戳也是隗鎮(zhèn)郵政所的。看來,肯定是有關(guān)隗鎮(zhèn)的事,剛剛轉(zhuǎn)過樓梯,王北旺故意放慢了一下腳步,只聽邵獻洲說了句:“計劃生育案件,咱們不管。”王北旺作勢掏出一根煙來,還想再聽下去,可樓下卻傳來了腳步聲,于是急忙下了樓,溜之大吉了。
陳家印確實是說隗鎮(zhèn)計劃生育之事的,而且是狗咬狗般的撕扯,有一封是告王西旺、李改玲執(zhí)行計劃生育政策不力的。有一封是告周振杰、周治國等人胡亂執(zhí)行政策的。而且還有好幾封,共同指向了一個普通的計生干部,名叫黃清云,主要告他態(tài)度惡劣,嚴重違反群眾紀律,還有借機索取賄賂,和多名婦女保持不正當男女關(guān)系等等。
邵獻洲再次看了看陳家印收到的舉報信,嚴肅地說道:“家印,這可不是小事,你別小看這里面沒有多大的貪污腐敗問題,可卻影響了整個田縣的工作,更影響了田縣政治經(jīng)濟穩(wěn)定的大局,要是因為一個隗鎮(zhèn),而把整個田縣的各項工作給否了,我們?nèi)绾蜗驅(qū)t書記、向鄭書記交代?我看,我們最好不插手。我一會給寇書記匯報一下,最好讓田縣計生委去查,這個球,咱接不起。”
陳家印滿懷的熱望,在邵獻洲這兒,吃了個軟釘子,心里如同吃了一只蒼蠅般下了樓,無情無趣地出了縣委大院,向街上走去。他知道,這兩年,凡是牽涉到這種“一票否決”工作的案件查處,油水都大得很,不要說涉案的人員,就是鄉(xiāng)鎮(zhèn)政府,也舍得出血。可如今邵獻洲卻說讓田縣計生委內(nèi)部去查,自己心里不免大大地失落了一番。
陳家印正滿懷心事地走著,沒想到,遠遠地看到了妻侄女王獻麗。這個王獻麗,如今已經(jīng)是田縣落子嶺影劇院的副經(jīng)理了,落子嶺影劇院也就是原來的田縣國營電影院,沖著那條不到一公里傾斜向下的落子嶺路,正對著縣委大院,和縣政府綜合樓錯了好幾個臺階,這也是當時建設田縣新縣城時,由于技術(shù)、地貌、粗糙的規(guī)劃等原因造成的。
王獻麗看到陳家印,笑了,說道:“姑父,這幾天也不見你面了,干啥這么忙啊?正想找你說個事呢,給小枊孩轉(zhuǎn)個學,沒想到恁麻煩。”原來,王獻麗兩口子,在西大街買了一套新房,不在中醫(yī)院家屬院這邊住了,想把孩子轉(zhuǎn)到田縣縣直三小去。
“哎呦,我說獻麗啊,你們家的枊歡、枊大秘書,可是鄭書記身邊的紅人,這點小事,還用得著你姑父,我這個老家伙?”陳家印嘻嘻笑著,看著滿面紅潤的侄女王獻麗。原來,王獻麗的女婿枊歡是縣委辦公室的秘書,溝通農(nóng)林口的。
王獻麗更加燦爛地笑了,小聲說道:“姑父,他就是不勝你嗎,跟你這個老鱉孫差遠了,走吧,到家坐坐。”陳家印一聽,知道是咋回事了,笑了笑,跟著她,走進了電影院家屬院的大門,王獻麗在這兒分的還有一套小房子。
小房子內(nèi)一陣激情過后,王獻麗對陳家印說了實話,并不是要給孩子轉(zhuǎn)學,而是枊歡想包攬?zhí)锟h的植樹造林工程,最低要求是地處老縣城下邊的詩河灣景區(qū)灘涂地的綠化工程。這件事,枊歡在上邊跟鄭書記直接說,下邊,讓城關(guān)鎮(zhèn)黨委書記王全旺開口,事,也就成了。王獻麗最后說:“姑父,有權(quán)不用,過期作廢,你個老鱉孫,還有幾年活頭?不趁這個時候撈摸點,到時候,你妻侄孩子,咋給你燒張紙啊?”
陳家印笑了,因為他手中還有告王全旺的一封信,哼哼,那可是致命的一封信,讓王全旺和他老婆鄭風雅、老岳母董美麗、老丈人鄭冠旦都無地自容的一封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