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終于停了。
王茍妮,被侄子王南旺搬到了村子中間的家。其實,這個家應該叫蘇子蓮的家、王滿倉的家,或者叫王全旺的家。因為老大王東旺和老四王北旺已經把新房子蓋在了寨海子外,如今那里已經是一個有十幾戶人家的小村莊了,而老三王南旺和老二王西旺的房子則蓋在了二伯王滿囤家西側,那里還有松善家、福旺家和袁喜家。按照達摩嶺當地的老規矩,小兒子是不分宅基地的,他要承受老人的老宅子,而王全旺兩口子好像沒有蓋房子的打算,他們也不回來住。雖然這事沒有明說,基本上也就這樣定了。
王東旺和渠鳳兩口子是打算把王茍妮接到自家去的,可蘇子蓮說:“你們兩口子忙的跟磨扇一樣,會照顧你姑?盡說點子漂亮話,打發人耳朵好聽,還是讓你姑和我在一起吧,也好相互有個照應。”王南旺兩口子尷尬地笑了笑,沒有說什么,奶奶說的是實話,別說是現在,就是平常,還得王茍妮想著他們的,想吃個餃子,都得請他姑過去。
服裝廠的職工宿舍樓同時讓停了工,第三督導組派來了田縣建設局的紀委書記韓慶林駐扎在此,負責監督。王南旺笑著喊了一聲:“韓大爺。”便無奈地叫停工程,讓工人暫時休息去了。
作為嫡系的王獻文弟兄、田廣發還有寨上的幾個工人,可沒有休息,很快轉移陣地到了后街黃青良家那兩間破房處,王南旺指著搖搖欲墜的兩間小瓦房對韓慶林說道:“韓書記,我說這是黃青良書記、羅子七主席哥倆住的房,你相信嗎?”
韓慶林搖了搖頭,王南旺說道:“你不相信的事,多著呢,一個干到省里的大書記,一個干到縣人大常委會主任的抗日英雄,竟然還住著抗戰勝利后的‘福利房’,是他們個人的悲哀,恐怕也是后來者的悲哀吧。”
韓慶林還是不相信,說道:“是不是他們住在城里不回來了啊?”
“城里,倒是有房,子七伯住的是人民醫院老城院區的筒子樓,聽說也快拆遷了,攆走他們,是早晚的事,那是公房,又沒有產權手續。黃青良,一輩子也不知道干了些啥,住的還是我姑陪嫁的房子。慶林,別說你不明白,我自己說著說著,也鬧不明白了。”本來想給別人講一番大道理的王南旺尷尬地笑了起來。
“男孩,說你姑父賴哩不是,你小子,讓你給整個房子,你倒在背后議論起人來了。”蘇文娟走了過來,她是在城里探望羅子七的病情后,匆匆忙忙趕回來的。
“姑,你是從天上掉下來的吧,三十年都沒有說過你和俺姑父的壞話,就說這一次,天地作證。”王南旺看著蘇文娟,舉起了手。
“別跟我貧,你姑不會白用你,給,先給你三千塊錢,蓋三間正房,兩間廚房,把院墻也給柵了。”蘇文娟說著,從包里掏出錢來,遞給王南旺。
王南旺笑了,不接她的錢,說道:“姑,你是不是還活在萬惡的舊社會啊,三千塊錢,讓我給你蓋五間房子,還得柵院墻,我給你吹出來啊?你這是敲詐勒索吧,回去問問老黃同志,仔細算算賬,看看夠買瓦的錢不夠,就別說磚、水泥、石灰、梁、椽條還有其他東西了。”
蘇文娟笑了,說道:“我就這三千塊錢了,你姑父那兒也沒有多余的錢了,要不,你先給我墊著,等我攢了工資再給你,或者,我向你爹借去。”蘇文娟還是把錢硬塞給了王南旺,王南旺又笑了起來,說道:“算啦,算啦,誰叫我是你侄子呢,這錢,還是我出吧,你們老兩口子啊,是吃錢的、還是喝錢的?這么高的退休工資,不給我們這些侄子花,也就算了,也不知道存著點。”
姑侄兩個正斗著嘴,奶奶蘇子蓮和黃驢子從黃驢子家走了出來,笑著說道:“你這個孩子,讓你干個活,還在這兒討價還價,你姑不出,你爹出,你爹不出,我出。文,多調幾個工人過來,加加班,啊。”聽奶奶的口氣,子七大伯那邊,應該是挺危險的,王南旺也就不多說什么了,走過去開始動起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