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建國在吳三中這邊得到了不錯的消息,但是,另外一隊卻遭受到前所未有的失敗。達摩嶺的村民,不動聲色地把苦縣執法隊的出路給堵了。縣社檢察室的楊居里以達摩嶺煙棉加工廠的所有東西已經被田縣檢察院查封為名,攔截下了苦縣來的車輛,還說:田縣檢察院查封在前,苦縣法院執行在后,田縣檢察院接手的是欠工人工資案件,是涉及到麻大進等人貪腐的案件,需要優先償還等等,而把苦縣來的車給扣了。
白馬義幾個,穿上檢察院的制服,硬是把兩輛大卡車連同他們搬上去的東西,全部拉到了田縣檢察院物品查扣中心,也就是田縣土產站原先的七里崗倉庫,卸在那里,才把車還給人家。那隊人馬并沒有等馬建國,就灰溜溜地撤退了。他們甚至發誓,這輩子不再來田縣,不再和田縣人打交道了。
楊居里、白馬義等人保護供銷社財產的事跡,一下子被田縣人傳成了神話,說什么楊居里面對外地野蠻執行,敢于拔槍亮劍,敢于動真碰硬,敢于與侵害供銷社利益的行為做斗爭。王南旺、麻大進知道,達摩嶺煙棉加工廠,已經不復存在了。
今年的植樹活動,比往年晚了些,天氣也溫和了許多。但在三河交匯處的那片荒地處,在詩河、玉溪、彎子河沿岸,人們還是行動了起來。這種黃土荒地,可不是往年分包的落子嶺荒山石頭橛子地,全部是黃沙、黃土、裂礓白礬土,挖起樹坑來真的不費力,不到兩個小時,便各自完成了任務,種上了一株株綠油油的小樹苗,等待著萬千生機的勃發。樹種也不是規劃的單一金絲垂柳,而改作洋槐、國槐、桐樹等等。
王北旺的人,也趁著植樹的時間,核對著縣林業部門給各單位開具的義務造林收費。張金水、王長秋那里,很快便給王北旺提供了一條信息。前幾年,陳坤等人將各單位的植樹造林任務,轉手包給了七里崗的一個人,叫郭春海的。每棵樹包種、包活,不含樹苗,五塊錢。而郭春海家就住在王溝煤礦鐵路專用線岔道口處,路北第一家。
王北旺很快便帶人趕到了郭春海家。原來這個郭春海是七里崗村的一個生產隊長,是陳坤的表哥。
還沒有詢問幾句,郭春海已經開口大罵開了:“這個陳坤,別看他是俺老表哩,我就罵他,不是個東西,你們不是要查他嗎?那好,我就原原本本給你們說說他的貓膩。他們每一棵樹,收人家各單位十五塊錢,轉包給我,只剩下五塊錢了。我當時就問他,差價怎么這么大,他說,那是管理費、護林費還有其他雜費,更要給上邊的頭頭送禮、燒香。我要是不干,他手下有的是人。我想想大伙沒地了,也確實沒有活干,這挖樹坑的活,也確實比下煤窯輕松得多,就沒有和他再爭論什么,便領著大伙干開了。可后來,他又說,是要保活的,死一棵扣我十塊錢,工錢也不給我,說是等第二年樹活了,林業部門驗收合格后再按棵數給錢,我說這可是咱生產隊社員的工錢,誰家會等到一年后再要啊?于是,就給他理論,就給他上禮,好說歹說,才給了一半的錢,等第二年驗收了,又扣下死樹錢,才結算了。這是正常的植樹情況,還有不正常的,更多。他們讓我打了好多白條,說是種了好多樹的,其實都是沒影兒的事,是打個條子,走的假賬。領導,當時我就想他們這樣干,早晚會出事的。于是我也就多了個心眼,所有的假條子,我記得都有數,一會我把我的記錄提供給你們,你們要是對賬的時候,可要看準了。如果是真的,我簽的字是‘郭春海’,不是真的,我寫的那個‘春’字,里面沒有那一橫,而是一點。”
郭春海說完,到里屋拿出兩個學生用的作業本來,一處處指著給王北旺看,說道:“這一萬,說是我們在玉溪驢蹄溝那邊植樹的錢,你們可以去看看,現在那兒連個樹毛也沒有,一地的荒草。還有這個,是天仙廟周圍的,樹是今年人家化肥廠的工人才栽上去的。”
從郭春海家出來,王北旺領著人又到郭春海說的那幾個地方照了相,取了證,這才對他的手下說道:“向縣紀委常委會建議,把這個陳坤先給‘雙軌’了,然后對城關鎮林業站的賬,對枊三如經管的那個田縣林業公司的賬,順藤摸瓜,繼續向上查。”
直到這個時候,陳坤才感覺到危機,大伯陳洪偉、二伯陳洪波已經明確表示,不會出面保他的,更不會保枊三如。就連大哥陳建斌,不僅不保自己,還勸說自己向縣紀委或者田縣檢察院投案自首,爭取寬大處理,讓他內心很窩火,整天在家里生悶氣,人也沒有了原來的霸氣,蔫了下來。
陳坤的老娘同樣是個佛教徒,她在法海寺為兒子燒了香,許下了愿,還把陳坤給揪到法海寺,做了一番功德之后,了性大和尚給他抽了一簽,只見上面寫道:“巽火起卯木,坤地無生路,火里來水里去,離土是大計。”
陳母與陳坤自然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又掏出五十塊錢來,請了性大師指點,了性搖了搖頭,念了一番他們更聽不懂的卦詞,說道:“卯木仲春,氣稟繁華,雖用金水,不可太過。若干頭庚辛疊見,地支不可見申酉,恐有破伐之害;地支亥子重逢,干頭不可見癸壬,主有漂流之傷。見酉則沖,木必落葉,見亥未則合,木必成林。若時日歸于金重,大運更向西行,禍患不禁也。”
陳母跪地,懇求道:“大師父,念在我半生向佛的份上,你就給我母子明講了吧,是福不是禍,是禍躲不過,我們愿聽真話。”
了性和尚長嘆了一聲,這才說道:“施主有牢獄之災,恐怕在十年之上,施主本是巽木之命,可又在東南之地,因木之事,犯了火忌,觸犯了大人。本應西行避難,然而西行之地,又犯了煞星,災難更重,而且是屢禁不止,在家必束手就擒,出門必漂泊游蕩,不得果腹,遇見屬雞的,則被擒拿被監。亥未拱合卯,貴人為豬、羊、兔,恐怕也不大可能出現,因為一只老公雞早已虎視眈眈地在瞪著你了,現在,恐怕你跑的可能性也不大了。”
陳坤母子大為震驚,神情怏怏地向法海寺山門外走去,王北旺帶領著他的手下,已經等候多時了,是一個小和尚對他們說的,陳坤在這兒,正和師父說話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