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老師走了,武松江當然知道宋天成是啥意思,他們宋家是外來戶,沒有墳地,而老娘說的話又是鐵板上釘釘,必須給李老師找墳地,至于上輩子人們之間的恩恩怨怨,后人知道的不多,但作為四隊的隊長,這事他是一定要管的。
生產隊隊部里,幾個人聚到了一起,四隊的隊部就在飼養(yǎng)室的后邊,和武松江后院、武老太住的房子一條脊。大伙抽了會悶煙,武松峰先說話了:“宋老師是咱生產隊的人,家里死人了,肯定得找地兒埋,要是晾尸戶外,那不是咱清河驛武家人干的事,可北邊咱武家老墳這塊地,確實是不能再進外人了,旁邊丘著小弟松河,那是自己孩子,沒辦法。河邊埋著之中叔老兩口子,那是大哥和咱小叔答應過的事,大娘也說過,咱晚輩的也不便說啥。可要是再進人,就成七姓八家的亂墳崗子了,對誰家都不好。”
跑來參加會議的武熙全聽侄子松峰這樣一說,也就不再多說啥了?武松坡平常不愛說話,也不愛管閑事,可在這事上他是當仁不讓的,要知道武家在他這一輩,只有他生了四個兒子,老墳地里的事,他是非管不可的。他說道:“是不能再進了,那里是成熟的莊稼地,咱先不說,如果天成大娘進了,還有黃茍信呢,他爹娘和他妹子埋在清河邊那口枯井里,三口人一個墳,那不是罵人的嗎?還有鐵成,老婆埋在自家院子里,現在嚇得孩子們都不敢到他家去玩,這事,早晚都得解決。”沒想到老實巴交的武松坡又提起舊事來,讓問題更加復雜了。
林銃子在這事上自然是不會表態(tài)的,他其實也是個外人,武松坡說的這幾戶人,同樣是外人,老黃一家在舊社會是東頭李家的長工,老崔他爹是騎兵團部隊上的鐵匠,都是土改時分到四隊的。
武松江仔細掂量著四隊的地塊,西三里大田里不行,恐怕五叔第一個不愿意,他火急火燎地跑來,肯定就是為這事來的,北大田里是武家老墳,松峰、松坡兄弟說得再明白不過了,是不可能的了。北大洼地勢低洼,是有名的老鱉窩,把李老師埋在那兒,自己心里過意不去。崔鐵成老婆埋在自己院子里、讓人心寒,還有那個沒過門就死了的大嫂黃香兒和她爹娘一同埋在清河邊的枯井里,娘提起一回哭一回,說她這輩子最對不起的,就是這閨女。
武松江想起了一塊地方,他試探著問道:“要不,邊疆地如何?”他說的邊疆地,就是上午林銃子領著社員去干活的那塊高粱地,是四隊的一塊飛地,還有社員叫它為小臺灣的,意思是離四隊遠,而且這塊地也不鄰大路,夾在黃柏界二隊和宋家五隊、李家六隊的土地中間,又是一塊狹長形的地塊,好像是當初土改時分剩下的零頭,其實,武松坡知道,那是六隊為把黃茍信、崔鐵成兩家趕出六隊而給四隊的補償。
幾個人想了想,都說中,只是得從那幾個生產隊地里過,一條小生產道路不寬,恐怕他們會有意見。武松江說:“就這樣定了,至于走路嗎?死者為大,我想他們會理解的,更何況這地是咱四隊的,他們還能咋著咱?銃子,下午先把那地里的高粱給殺完、運完,不行就上牲口,抽大平他們幾個年輕人去打墓。天成叔不是說簡辦嗎,那也好,明天就下葬。還有,他們姓宋的人少,明天上午讓社員們歇一晌,不論有沒有來往,都過去幫忙。還有,一會銃子俺倆再過去一回,給天成叔說說情況,安排一下明天的事。”
武松江、林銃子正和文彬兄弟合計著明天如何辦理喪事的時候。宋子澤帶頭,扛著花圈、放了幾聲鞭炮來了,而且還裝模作樣地哭了幾聲,驚得宋天成連忙出來說:“子澤,咱家不興這。”急忙接過花圈放到了河邊。這時,文彬兄弟幾個也連忙走過來讓著煙,感謝著宋子澤他們的到來,宋子澤笑容滿面地說:“天成叔、文彬哥,這一筆還能寫出兩‘宋’字來,放心,天成叔,你家的事,就是咱清河驛宋家人的事,有啥只管說,我解決不了,這不,還有子厚書記的嗎?”
武松江一愣,不知這個宋子澤葫蘆里到底賣的是什么藥,怎么一下子就和宋天成家成親人了呢?平常他見了他們可是連句話也懶得說的,難道太陽從西邊出來了?”
就在這時,小三平不知從哪兒跑了過來,說道:“松江叔,不好了,俺哥他幾個跟六隊的人打起來了。”武松江一聽,二話沒說,看了林銃子一眼,便向北地跑去。宋子澤看著他們的背影,冷冷地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