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河的水,咕咕嚕嚕地在黃沙下流淌著,三個人也談完了藍團長的事,又喝了一杯水,這才向門口走去,蓮子急忙過來收拾碗筷。燕之青笑了,說道:“哎呦,麻煩你了,來來來,我收拾了,去洗漱。”蓮子笑了笑,沒有說話,進去收拾了。
李鳳岐看著蓮子勤快地樣子,說道:“三孩家里,這位就是燕副書記,生活安排在你家了,可要照顧好燕副書記的生活噢。”蓮子笑了笑,說道:“老李叔,俺娘早就收拾好房間了,你們過去吧,我這兒啊,還得一會呢,翠蓮回公社了,我還得照顧店呢。”蓮子這女人,小心得很,她不會提二哥武松江喝酒的事的。
“噢,我說,咋沒看見那妮子呢,回家了啊。行,你照顧好店,一會看看你二哥,這小子,高興過頭了,竟然自己把自己給灌醉了。”李鳳岐笑道,看來,他對于中午喝酒這事,并沒有什么深刻地認識與檢討,燕之青也不便再問什么,就沿著黃河岸邊向后走去。
客房里靜悄悄的,竟然沒有一個人,李鳳岐回頭問道:“三孩家里,客人呢?”蓮子抱著幾個碗,回轉了身子說道:“他們啊,看到你們來了,都到通鋪睡去了,說啥也不住客房了。”
“噢,還有這事,看來,他們真把我們當成當官的了,老蕭,這可不行,得把他們請過來。”李鳳岐說道。
蕭大堅笑了笑,說:“對,我去請,他們占著通鋪了,我老蕭睡哪兒啊。”說著,快步繞行了過來。
王閣臣和韓鳳臣的人果然擠在大通鋪里,正在不著邊際地閑聊著。蕭大堅笑道:“二位隊長,你們這樣做就不對了嗎,這么多人,擠在這兒,怎么行,去,都住客房去。”
王閣臣、韓鳳臣早已走到了門口,給蕭大堅讓著煙,說道:“沒事,好店只一晚,將就一下就過去了。”
“那怎么行,明天還得趕路呢,你們干這活,辛苦著呢。”燕之青趕過來說道:“王隊長,我可是見過你的,是你們給送的烤煙煤吧,這一趟下來,出力流汗的,不睡好覺哪能行?”
王閣臣急忙笑著過來,給燕之青和李鳳岐讓著煙,燕之青摸了摸布袋,笑道:“沒了,看來,只能抽你王隊長的了。”燕之青點著了,又說:“這個經銷店,為什么不多搞幾張床,讓顧客睡床上啊?”
王閣臣笑了,說道:“燕領導,那可不行,咱們苦縣窮啊,我們公司每晚只給我們出五毛錢的住宿費,這要是都搞成了客房,我們可就住不起了。”
韓鳳臣也湊過來說道:“都一樣,都一樣,反正也就是一晚上的事,只要不住在外邊就行。”
對于這樣的問題,燕之青確實無法回答,供銷社定的有價錢,顧客的公司有規定,那邊的客房閑住,這邊的通鋪擠住,要是再來一撥客人,那可咋辦?燕之青一時也找不到解決的辦法,只好又說了幾句話,和李鳳岐走了,老蕭卻和他們已經聊了起來。正準備出來淘草的林銃子早已看見了他們,又折回了身子,因為二平剛才給他說了,公社那位副書記好像批評了李委員他們,是因為中午喝酒的事。
走過登記室的門,李鳳岐用力地拍打了幾下,高聲說道:“二孩,還沒有醒啊,你小子,快起來,解決一下他們的住房問題去,人都快搞成照片了,你老蕭叔還要往里邊擠,這讓顧客咋睡啊?”里邊似乎傳來了穿鞋的聲音,燕之青并沒有停下腳步,心里想到,中午喝酒這事,一定有說法。看來,舉報信中所說的,武松江這個人,極富心機,拉攏公社干部,為己所用,也應該屬實,李鳳岐這一口一個二孩、三孩的,如同喊叫自家的孩子一樣,著實讓人起疑。
大楊樹橫枝上掛著的大汽燈已經快熄滅了,樹下卻沒有一個人,各家的燈火也滅了。燕之青看了看汽燈,隨手給摘了下來,送到了已經鎖上門的經銷店門口,回身問道:“聽他們說,這兒晚上有人唱戲,今晚怎么沒有啊?”
李鳳岐笑了,說道:“唱戲的老蕭,被我們抓住講故事了,沒人唱啊。再說了,聽說來了你這么個大干部,他們想聽的戲,不敢唱,能唱的戲,他們不愿意聽,也只好冷場了。”李鳳岐依然是李鳳岐,他并不隱藏自己的觀點。看來,上級對他的評價也是確切的,李鳳岐是個業務上極度精干的人,在政治上,尤其是政治觀察力、敏感度上,是欠缺的。用朱之武書記的話說,是一個“搬起石頭砸了自己的腳,還會再砸第二回、第三回的人”,這或許就是這些老干部的可愛之處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