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新酒低低咳了幾聲,壓下喉頭的腥甜,望著南臨河與南之行鄭重道:“一會我便親自將蕭師弟和朱師弟的尸身送回蕭家,屆時我自會與蕭家解釋,絕不叫家族與蕭家再起風波。”
南臨河是南家唯一的真君,年已近八百歲,被南家人稱作老祖宗。他面容清癯,兩鬢染霜,頜下留有幾縷長須,瞧著很是仙風道骨。
便聽他道:“你今日去桃木林之前,可是見過蕭池南?”
“是,清如四年前被襲之事,蕭師弟查到一些線索,約了我去平安街。”南新酒道,“只可惜我與他剛一碰面,未及交談,懷生便出了事。”
南臨河淡淡道:“我不是說過清如的事牽扯太深不宜再查,你為何不聽?今日你若沒去見蕭池南,又豈會連女兒被擄都不知,還捅出這么大的簍子來?”
南新酒聞言,神色一正,道:“老祖宗莫非也認為是我殺了蕭池南?”
南臨河搖頭:“你既然喊我一聲老祖宗,我怎會不知你的脾性?你若要殺蕭池南,必是堂堂正正地殺,定不會使陰謀詭計。但我信你,蕭家人可會信你?蕭池南乃蕭家下一任家主,又是銘音真君唯一的兒子。銘音真君——”
他話音忽然一頓,望了南之行一眼,道:“你先出去。”
又來了。
南之行勾起個譏諷的笑意。每次說到些什么緊要事,都要支走他,也不知誰才是他真正的血脈。
他拂袖離去。
待得他的背影消失在門外,南臨河方接著道:“你弟弟雖出口無狀,但蕭家之事他卻說得有理。如今蕭家人認定了是你殺了蕭池南與朱運,又兼之銘音真君進階失敗,叫有心人鉆了空子,都說是我南家自策自演,倒叫我南家百口莫辯。”
南新酒道:“老祖宗想要我如何做?”
洞府內(nèi)一時無言。
南新酒心知南臨河既然留他在這,定然是有了應對,便又道:“老祖宗但說無妨。”
南臨河這才續(xù)道:“如今之計,只能我以心頭精血為引,對你行搜魂之術,將你在桃木林中的記憶引至魂夢石,好叫銘音真君一觀,解兩家的誤會。屆時我會請何掌門替我護法,定不會傷及你靈臺。何掌門德高望重,有他做個見證,蕭家再是不服也無話可駁。”
搜魂術乃禁術,此術驚險萬分,被搜魂之人輕則傷及靈臺,重則隕落。但血脈親人以心頭精血為引所行的搜魂術,卻能將傷害降至最低。施術者修為越高,傷害便越低。
南臨河所說之法的確是眼下最好的解決之道。
南新酒卻嘆了一聲,道:“非我不愿,老祖宗愿以心頭精血解新酒之困,新酒感激不盡。只是清如出事當日……我在靈臺里落下同命咒后,便請師尊替我自封了靈臺。”
靈臺一封,便能徹底將他與許清如的同命咒印牢牢封印,至死方能解。只是這樣一來,他的修為終身不得寸進。且許清如一死,他也活不了。
靈臺一封,便再不能行搜魂之事。
當初南新酒用禁術與許清如共命,南臨河與涯劍山幾位真君皆是知曉的,但南臨河今日方知他居然自封了靈臺。
一時間難掩怒容,沉下聲音喝道:“糊涂!你是木河南家的大真人,你將你的家族與南家的傳承置于何地了?竟連一條后路都不留!這萬年來,南家一日日衰弱,蕭家一日日鼎盛。南家早已斗不過蕭家!你既罔顧家族,今日之事,憑何要家族為你出面?你想要南家為你犧牲多少條無辜性命?!”
南新酒面露歉意,認認真真一拱身,道:“老祖宗罵得對,是我罔顧了南家。蕭家之事,自有我一力承擔。若事無轉圜,新酒愿……自請除名于南家,絕不連累家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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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廂南之行一出南臨河洞府,便有人迎上來,巴巴問道:“小真人,老祖宗可會為大真人出面?外頭那群蕭家人越鬧越不像樣了!”正是南家的執(zhí)事長老莫如崖。
南之行冷笑道:“兄長就是老祖宗的心肝寶貝,祖?zhèn)鞯奶煨莿o了他,還送他進涯劍山做真君親傳,老祖宗怎舍得把他送去蕭家受委屈?”
這話莫長老可不敢接。一整個南家,也就這位敢說老祖宗的不是。
莫如崖揩走額上冷汗,一宿不曾飲水,他聲嗓沙啞得幾欲冒火:“既如此,我便放心了。老祖宗若肯為大真人出面,蕭家與南家應當不會再起干戈了罷?外頭的蕭家弟子都在嚷著要大真人出來以死謝罪。”
今非昔比,南家如今便只得一位真君兩位真人,真要跟蕭家起干戈,恐怕要被壓著打了。
南之行冷哼:“打便打。他蕭家說是誰殺的,那便是誰殺的?真當我南家怕他們不成?外頭那些蕭家小子若敢再罵,我親自將他們‘送’回蕭家!當年要不是南新酒允他們來南家學陣法,他們今日哪能站在我南家地盤罵我南家人!我們南家與蕭家爭斗數(shù)萬年,當初就不該做什么冰釋前嫌的努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