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淵當即拱手施禮道,“這位姐姐,小可翻墻聽琴,也算是半件雅事,如何便不是好人了,而且,這事情是小人一人所為,你又如何遷怒于李少爺?”余淵這話說的不卑不亢,倒讓那女子一愣。當即冷笑道,“半件雅事,我倒要聽一聽這夜半跨在女子院墻之上偷窺,怎的就算是雅事了,而且還是半件?”
余淵拱手又是一禮道,“伯牙子期,因琴而相知,高山流水,千古佳話,其時鐘子期不過是一介樵夫,俞伯牙卻絲毫沒有嫌棄,這算不算是雅事?而今,我余小淵雖然身為下人,但卻受琴聲所召,被琴意所感,這難道不算雅事么?至于這半件么?只是因為小的身在墻上,半在俗禮中,半在心境內,不得全雅啊!可惜了,可惜了!”余淵這話說的云遮霧罩,卻有理有據,正奇相連,讓人挑不出毛病來。
那面帶憂郁的女子聽罷,竟然難得露出了一絲笑意。冷面女子卻并不買賬道,“信口開河,你是什么人也敢和先賢并舉,我且問你,方才你念叨的詩句是從哪里偷聽來的?”
“姐姐這話說的就不對了,小子雖然是個下人,卻也有自己的尊嚴,俞伯牙尚且不嫌棄鐘子期的身份低微,你又何必嫌棄小子地位低賤呢?況且小子低賤的是地位,不是人格,你若出生在小子的家庭,還有今日的地位么?恐怕早已墮落,也未可知啊!”余淵絲毫不讓步,他最看不上的就是那些身居高位,靠祖上庇蔭的富二代,這時自然不會客氣。
“你,你混賬,敢如此和本宮說話。”那女子怎會聽不出余淵最后那句早已墮落背后的含義,當下也是心頭火起。
“師父,你平日里總是叫我心平氣和,如今怎的和下人較起勁來了?”旁邊面帶憂郁的女子趕忙上來解圍,隨即轉向余淵道,“你就是余小淵,潤身新收的馴獸的那個跟班?”
余淵聞言當下肯定了對方的身份,看來這李府里自己的名聲已經傳了出去,當即躬身道,“正是,余小淵見過五小姐。”
“你倒聰明,還不去給我師父賠禮。”這憂郁女子正是李秀吉,方才那種情況,于公于私她都得出來圓場。
“余小淵少學無知,還請……還請這位師父姐姐多多見諒!”余淵一時之間也不知道如何稱呼對方,只能還以姐姐稱呼,只不過前面貫了師父二字。
這古怪的稱呼,那冷面女子也是第一次聽到過,當下忍不住也露出了一絲笑容,不過很快就收了回去。“什么師父姐姐,不倫不類,我叫……你稱呼我為七小姐便是。”那女子本來想說出自己的名字,但轉念一想,自己的身份不便暴露,也犯不著和一個初次相逢的下人交代,當即將自己在家中的排名報了出來。就算余淵本事通天,機智如妖他也想不到對面這個女子竟然是滄海國的小公主,龍瀟月。龍瀟月雖然名義上是李秀吉的師父,二人卻是閨中密友,這龍瀟月還要比李秀吉小兩歲。
十年前,滄海皇后設宴,宴請二品以上官員家眷中秋賞月,恰好龍瀟月為眾人撫琴。她的琴藝傳自江湖上有名的琴嫗秦廣弦,這琴廣弦的琴技傳說已經能夠驚天地泣鬼神,卻從來不收徒弟,也無兒無女,不想晚年入了皇宮大內的供奉堂,還收了龍瀟月為弟子。這李秀吉本來便喜歡音律,想要拜入秦廣弦門下自然是奢望了,于是退而求其次,拜入小自己兩歲的龍瀟月門下,這也算是曲線救國吧。后來秦廣弦對她也多有指點,琴技大漲。這便是二人怪異師徒關系的由來。而且那一次宴會,也注定了李秀吉今日的結局。
就在那場宴席之上,她認識了龍瀟月的弟弟,滄海國的八皇子,龍嘯云,自此一見誤終身,雖然二人年少,時年龍嘯云只有十二歲,李秀吉也只有十五歲,卻暗種情種,十年來二人感情越發深厚。可這份感情是不敢拿到明面上說的,劉秀吉比龍嘯云大三歲,在皇家這件婚姻定然是不被看好的,其次,龍嘯云的身份是皇子,而且還是絕對不可能登上皇位的皇子,他的終身大事,只能用來作為政治聯姻,是要娶封疆大吏,甚至是外部勢力的女子為妻的,禮部尚書肯定不在這個范圍之內。而以李京平的身份和地位,以及在士林中的盛名,自然不會讓自己的女兒嫁入皇族做平妻,要做也要做正妻。所以,李秀吉也不敢說出口。這中間作為知情者的龍瀟月沒少幫忙傳遞消息,牽線搭橋,可終歸于事無補。
今日這龍瀟月便給李秀吉帶來一個不好的消息,那邊滄海皇帝似乎有要他迎娶少布王庭公主的意思。這才引起李秀吉的傷感。為了緩解她的心情,龍瀟月方才就那首曲子指點與她,調整一下她的情緒,沒想到竟然將余淵引了過來。
余淵聽到龍瀟月的自我介紹,心中倒也沒有多想,當下又拱手道,“見過七小姐,方才小子多有冒犯,還望見諒。”
“你這小廝倒也懂事,本小姐不與你計較了,你說說剛才那首詩是從哪里聽來的吧。”龍瀟月一揮手道。她主要還是好奇那首詩的來歷,此情可待成追憶,只是當時已惘然,多凄美的句子,觸動人心,而且應情應景,得是什么樣的人才能寫出如此感人的詩句。
“這個,呵呵,是小人自己寫的。”余淵心中罵了自己一聲厚顏無恥,好在這個世界沒有什么版權一說,而且李商隱不會也穿越過來的。
“你,不可能!”龍瀟月不敢置信,這如此美妙的詩句竟然是一個下人寫出來的。
“那七小姐如何才能相信呢?”余淵問道。
“除非,你能……”龍瀟月眼珠一轉,說了半截話,卻拿手一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