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于那不為人知處,于光明正大的“監視”鎧甲之下,藏著陰暗不能為人道的心思。
安北侯府長夜未央,我有許多個明發不寐的時候。
每每獨自一人在月下把玩鳳釵,總想起大明臺夜里纏綿的雨,想起那輪掛在宮檐的明月,是怎樣一寸寸地落下了枝頭。
我在這日復一日的不眠中,任由陰暗的念頭似青蔓一樣肆意地蔓延、瘋長。
瘋長吧。
就由它瘋長。
待韓氏女來,就不能再這么肆意地瘋長了。
我盼著韓氏女不要來,那陰暗的青蔓使我一次次滋生出邪惡的念頭。
命人潛進韓國的車駕中下巴豆,盼著她因了水土不服半道折返,我甚至命人扮成逃兵流民,把送嫁的車隊打回去。
兵荒馬亂的,逃兵和流民是再常見不過的事,沒什么好奇怪的。
把韓氏女北上的行程打得亂七八糟。
原本七月底啟程,九月初就能到晉陽,一耽擱就耽擱到了十月底。
在此期間,我有一樁十分后悔的事。
我在府中坐立不安,憂心大明臺的她。五月底趙氏曾用生了銹的燭臺劃傷了她的手臂,而我曾攔她見醫官。
銅銹會引起七日風,我在軍中多年,怎不知道這其中的厲害。
我雖不知她受傷,然仍舊罪該萬死。
崔先生也曾奪走過她的龍骨,因而崔先生也,也罪該萬死。
她生死難料,連日高燒,我在安北侯府如坐針氈,懸心吊膽。
斥候一次次來稟韓氏女的腳程,家宰也一次次催促置辦大婚的物事。
然我掛肚牽腸,膽戰心慌,哪有心思準備什么和仇家的大婚。
好在,她大好了。
她高熱昏迷,熬了三天三夜,總算熬了過來。
她有了這世間女子最好的封號。
明德。
王兄給她一切,給她世間最好的。
我驚異于她的大義,她的仁德,她的才慧,她的良善,那些我從前被“妺喜”二字蒙蔽所看不見的,忽而都暴露在眼前。
我心中如山川震動。
也有了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