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房里,李鳳岐給羅子七倒上半杯酒,說:“老羅,你說,今天李參謀長為啥會唱這一出,武松江他們也沒有得罪他,宋天成他們原來可是一伙的,他為什么要讓他的侄倌子去阻止大平他們給李老師打墓呢?”
羅子七的手顫抖著端起了半杯酒,臉色似乎好了點,手也不抖了,精神也恢復了點,想了想,說:“我也鬧不大明白,我對他不大了解。你可能不知道,那時候,我在的是藍團長那個團,藍團長叛變后,我們被追了回來,我又到老三團集訓了幾天,就跟著李泰回苦縣組建游擊隊去了。我走時,李參謀長當時是老三團的參謀主任,是后來才到你們騎兵團當參謀長的,這個人,我只知道是個知識分子,有水平,可當時并不知道他是國民黨,直到后來才知道,你們擱過伙計,還是你了解他啊?!?/p>
羅子七說的是實情,讓李鳳岐陷入了深思,這個李二應,這么多年深入淺出的,可從來沒見他這樣干過。雖說李二應有時對政府的處理有意見,可也沒見過鬧事啊,今天這是咋啦?心想,連自己這個偵查科長、刑偵高手、公安局長都分析不出來的道道,怎么又能難為老實巴交的羅子七呢?更何況羅子七是個極不愿意回憶過去的人。
“二位領導,沒人敢陪你們喝酒啊,還是讓我來給二位領導倒酒吧?!倍颂ь^一看,進來的是公社食品公司的武榮平,一手掂著一瓶苦縣大曲、一手掂著個大紙包,打開了,一股苦苦的香味溢了出來,沒想到是一只切成塊的豬肝,暗紅的色澤中透出豬肝特有的味道,勾引著二人舌尖。
李鳳岐輕輕地把蓮子剛剛送過來的、白菜葉子蓋著的魚塊往里推了推,說道:“武榮平,公社食品公司的職工,老羅,咱們也算是同事吧,今天吃他的,不算壞規矩吧,來來來,換酒、換酒?!?/p>
羅子七已經有點激動了,說道:“好好好,換酒,好幾年都沒有喝過老家的酒了,得嘗嘗,得嘗嘗?!?/p>
李鳳岐說道:“是得嘗嘗,這苦縣大曲,就是比咱清河產的大曲好喝,我就稀罕了,同樣是這清河里的水,他魏禿子就醞不出好酒來,要是這苦縣大曲讓放開賣,他清河縣釀酒廠早就完蛋了?!?/p>
羅子七一驚,連忙轉移著話題,說:“喝喝喝,那是購銷上的事,是他吳胖子管的,他賣啥咱喝啥。”
李鳳岐也覺得自己這話刺到統購統銷政策上來了,急忙轉移了話題,問道:“榮平,你小子不在公司上班,這么晚了,跑回來干啥?”
“干啥,給宋老師家送肉唄,他家不是明天辦事的嗎?”榮平回答著。
“你小子膽不小啊,竟敢私賣豬肉,小心揪你的小辮子。”李鳳岐笑著說:“聽說,今天早上還有人寫你的大字報呢?我剛才還懷疑呢,這個宋子厚,匯報了那么多新動向、舊動向的,你這個資本主義動向,他咋沒匯報???”
武榮平似乎一點也不驚訝,一邊不經意地說了句,他愛怎么著怎么著去,一邊慢騰騰地倒著酒。一股清香伴隨著清脆的聲音、飛濺的酒花溢滿了房間。羅子七深深地吸了一口酒香,端起杯子放在鼻尖下,細細地嗅著,嘴里說著:“你說,就離這么遠一點,咋就不讓賣呢?”那話好像是說給自己聽的,又像是說給李鳳岐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