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他這就是訛人,裝死!”尼爾有些不滿地說道,“我剛才連三分勁都沒用,他……”
“他這應(yīng)該還真不是撞暈了,”小山似乎很有經(jīng)驗地說道,“被撞暈過去的人的眼睛一般都是閉著的,可馬克他剛才一直都是睜著眼睛的,據(jù)說只有一些死掉的人才會有死不瞑目……”
“那就是裝死嘍。”那個口音很重的中年男人伸手扶著我的肩膀想把我從地上攙起來,他邊使勁邊對我說道,“老弟啊,你的演技可真不是吹得,把我們?nèi)冀o騙啦。你這是街頭行為藝術(shù)嗎?你不會是什么專業(yè)的演員吧?”
我借著這人一扶之力順勢坐了起來,發(fā)現(xiàn)我此時就坐在人來人往的街道旁的土地上,旁邊是一堵墻,紅色的墻,墻頭是灰色的磚瓦。我努力讓自己恢復(fù)了恢復(fù)意識,大著膽子問道:“我……我暈過去有多久了?”
“還多久?你一趴下我就發(fā)現(xiàn)了。”小山說道,“不過沒看具體的時間,估計能有五分鐘?最多也就五分鐘吧。”
“瞎說,哪有五分鐘啊,要有五分鐘咱們就該打120叫救護車了。”尼爾反駁道,“最多只有三分鐘。我一推他,他順勢往墻上一撞,然后就聽見你在后邊大喊什么“糟了,他摔倒了”,這前前后后加起來也不到三分鐘啊。馬克,你以后要是再敢裝死恐嚇我,我就讓你真死一次!”
我現(xiàn)在感覺不到憤怒,也沒有絲毫的恐懼,就是覺得奇怪,一種極不真實的感覺充斥著我的大腦。我覺得之前我看到和聽到的一切都是那么的真實和清晰,但瞬間又變得那么的遙遠和模糊。我真的只是暈過去了幾分鐘嗎?或者用小山的解釋來說是撞邪了,撞邪了幾分鐘嗎?但問題是我是在哪里撞上的這邪呢?我回頭看了看身旁的那堵墻,墻上沒有什么特別的東西,連大一些的孔隙都沒有,更沒有我身體撞擊后留下的印跡。我覺得我首先需要考慮的或許不應(yīng)是空間和地點的問題,我應(yīng)該先搞清楚時間,搞清楚時間有助于我理解當前發(fā)生的一切。于是我繼續(xù)嘗試著問道:“那……那現(xiàn)在幾點了?”
“幾點……”小山愣了一下,抬起頭望了望天說道,“九點多,十點不到吧。”
“九點三十六。”青春看了一眼手機對我說道,“怎么,你還想在地上再躺一會兒嗎?告訴你,今天我們要去的地方還有很多,沒工夫繼續(xù)陪你在這里嘩眾取寵了。”
“那不對啊,”我一邊緩慢地站起了身一邊側(cè)著頭嘗試著舉起一條手臂指著天空那個慘白半圓的太陽說道,“九點多的太陽怎么還不發(fā)光呢?”
“什么?”尼爾聞言也回頭朝天上看了一眼,就一眼,然后皺著眉惱怒地對我說道,“你有病欠揍是吧?分不清太陽和月亮了嗎?”說著作勢就要抬腳踹我,嚇得我連忙向后躲閃,腳下一個踉蹌,后背“嘭”地一聲撞到了墻上。
青春抬手扯了尼爾一把說道:“行啦,你別再嚇唬他了,真把他打傷了誰替你背包啊。”說著她就轉(zhuǎn)身朝車來車往的馬路走去,看她的樣子是打算穿過馬路到路的另一邊去。
小山看了我一眼說道:“走吧,沒事就多走幾步,活動活動筋骨,在地上躺久了小心著涼。你啊,也別一沒事了就找美女臭貧,小心尼爾她真敢揍你。忘了剛才你是怎么飛到墻上去的啦?不要剛好了傷疤就忘了疼。”
我見青春,尼爾和小山都頭也不回的向前走了,身旁圍觀我們的人也漸漸散去了,就只好一邊小步試探著向前跟上他們,一邊回頭在天空中搜索著太陽的蹤跡。我就一直沒有想明白,為什么發(fā)著刺眼黃色光芒的太陽此時已經(jīng)升起得老高了,可那個發(fā)白的大月亮卻還遲遲地不肯落下呢,難道之前我一直被錯誤的觀念誤導(dǎo)了?天上無論何時都應(yīng)該有滿天的星斗嗎?無論何時都應(yīng)該能同時看見太陽和月亮并存嗎?哎呀,我認為今天我的世界觀又一次被顛覆了。
曾幾何時,我在學(xué)校和老師那里曾經(jīng)學(xué)到過,天上很多看起來很小很不明亮的星星其實都是一個又一個巨大的天體,是比太陽還要亮很多也大很多的恒星,它們存在于浩瀚宇宙中的時間往往也比太陽要久遠的多。我們之所以覺得太陽比它們大、比它們亮,純粹是因為距離,因為太陽離我們更近的緣故。如果把太陽和那些恒星放在一起比較的話,無論是體積、質(zhì)量、還是亮度上,太陽恐怕連小老弟的身份都不配得到,那些恒星在宇宙中的地位也遠較太陽要重要的多。我忽然覺得一葉障目不見泰山這話說得就是我,是對只見太陽光芒不見群星閃耀者的最好注釋。我相信這世間有許多人可能也與我一樣,一樣是太陽障目不見滿天星斗,更不見離我們更近的月亮。其實這些天上的東西每天、每時、每刻都在天上,都在那里默默地存在著。沒有被感知到的或許不是它們,而是我們,是不值一提的我們自己。
我們只是生活在地上的一群人而已,對于大地,對于太陽,對于銀河,乃至對于整個宇宙,我們真的是太渺小、太不起眼、也太無足輕重了。我們擁有的只是自以為是和自以為非,當下的是非可能與真正的是與非毫無關(guān)系。再過若干年或許我們又會有幸發(fā)現(xiàn)我們今天的世界觀是如此地可笑與毫無邏輯可言,是何等的愚不可及。大的,其實是小的;小的,其實才是大的。一切的一切不過是自己腦海中此時此地的想象和幻覺,與這個真實的世界相去甚遠。
馬路很窄,車流很慢,人比車要多得多。穿過馬路不難,可以放心大膽地在車流中尋隙而過,因為車輛基本都走不起來。路上的交警在忙著疏導(dǎo)交通,但可惜,效果卻很不好。不得不說,這個景區(qū)的人流量不小,但似乎運轉(zhuǎn)的不是很好,哪兒哪兒都是擁擠的人群,雖然大家的素質(zhì)都挺高,但擁擠還是真實的發(fā)生在我們的眼前和身邊。
我隨著青春他們繞過了一小片樹林就循著一條由石頭鋪就的小路開始慢慢爬升了。腳下寬窄不一的石頭臺階提醒著我,我們現(xiàn)在這好像是在爬山呢。
我有些不解地問身前的小山道:“我說,咱們不是剛從山上下來嘛,怎么現(xiàn)在又要爬回去呢?那咱們這不成來回折騰了嘛。再說現(xiàn)在回山上去咱們也不一定能找到領(lǐng)隊他們了,他們指不定都走到哪里去了呢。”
“你這人怎么什么都不知道還這么多問題呢。”小山邊舉步登山邊不耐煩地說道,“跟著走就是了,別那么多問題。沒看見咱們是從哪邊下山的嗎?現(xiàn)在咱們爬的這山不是之前下來的那座山。當然了,這一帶的山是相連的,但是咱們現(xiàn)在要爬上去的這個山峰不是領(lǐng)隊他們在外圍走的那些個山峰,咱們和他們是遇不見的。”
“噢,是這么回事啊。”我若有所悟地說道,“不過我怎么覺得要真說爬山,那還是之前咱們和領(lǐng)隊在一起的時候那些山好爬,至少沒有這么多的人啊。你看現(xiàn)在這里,基本都快擠成一團了,哪兒哪兒都是人,步子都邁不開,只能慢慢地挪著走。這么爬山得爬到猴年馬月去啊,咱們就不能不爬這個山峰嗎?”
“什么?不爬?不爬還怎么上去許愿和還愿啊。”小山不屑地說道,“你不知道這山上供著誰嗎?告訴你吧,這上面供著的神仙最靈啦,比剛才財神廟里的那位還靈,否則也不會有這么多人擠在這里爬山啦。看看,沒看見這些趴在地上的人嗎?都是虔誠的來拜神仙的。咱們今天能擠上去就算運氣好的了,人多的時候你都未必還能有機會上山呢。好好珍惜吧,別身在福中不知福啦!”
我覺得小山說得有些言過其實了,不就是爬個山拜個神嘛,何必這么認真呢。難道這世上當真有什么東西比金錢更能打動人心嗎?比財神更能吸引世人?這……這還真讓我產(chǎn)生了些許的好奇。在我以往的世界觀中似乎更實惠的東西,更能摸得著看得見的好處才更能蠱惑人心呢。這山上的神仙能嗎?能有這么大的吸引力嗎?比財神爺更受廣大群眾的歡迎?哎呀,要是真有我還真得好好看看了,不是為了別的,我可以借此更好地理解一下人心,理解一下這個社會的運行法則,看看究竟是什么在驅(qū)使和吸引著人們做出種種瘋狂的舉動。地上臺階上趴著的這些人是真的虔誠嗎?他們這么一步一磕頭的爬山方式當真很讓我驚訝,也多少讓我有些無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