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天,他只感受到風的流動和腳下土地的震顫。
第二天,他能分辨出遠處牛車經過時,車輪壓過石子路的顛簸。
到了第三日,他正襟危坐,心神高度集中。
在午后的微風中,他忽然捕捉到兩種截然不同的振動。
一種是張家寡婦紡車轉動時,那“嗡嗡”的、帶有細微頓挫的規律振動。
而另一種,則是李家新生兒睡夢中,那短促而微弱的啼哭。
奇妙的是,這兩種看似毫不相干的振動,在空氣中交匯時,竟產生了一絲極其和諧的共振,如同琴瑟和鳴。
陳聽-風的心湖泛起漣漪。
他開始明白,被承聲杖過濾掉的,正是這些最細微、最真實的生活本身。
第五日的深夜,他陷入了一場奇異的夢境。
夢里沒有畫面,只有聲音。
他“聽見”村西頭那位雙目失明的王婆婆,正拄著她的百年棗木拐杖,一步步走在回家的路上。
那拐杖敲擊地面的聲音,篤、篤、篤……節奏平穩,不疾不徐。
陳聽風下意識地在心里跟著哼唱,驚駭地發現,那拐杖的節拍,竟與村里孩童啟蒙時必學的《七步謠》的韻律,嚴絲合縫,分毫不差!
那一刻,他豁然開朗。
天一亮,他便找到了負責記錄村莊史志的趙無歸。
趙無歸是個嚴謹到有些刻板的年輕人,他推了推眼鏡,聽完陳聽風近乎囈語般的描述,眼神里充滿了懷疑。
“你的意思是,我們要放棄收集那些‘祈愿’‘警示’‘歡慶’的宏大情緒,轉而去記錄……米粒落入鍋中的聲音?”
“對!”陳聽風的眼神亮得驚人,“承聲杖聾了,因為它聽了太多嘶吼,已經分辨不出呢喃。我們要教它重新學會傾聽。記錄米粒落鍋、記錄毛筆蘸墨、記錄鞋底蹭過青石板的摩擦,記錄所有被我們忽略的、無聲的語言。”
趙無歸被陳聽風的狂熱所感染,他選擇相信自己的師兄。
兩人一拍即合,在碑林外圍臨時搭建起工作臺。
陳聽風負責感知,將那些無形的振動、共鳴、節拍描述出來,而趙無歸則憑借他驚人的記憶力和邏輯能力,將這些“無聲信號”轉化為全新的符文編碼,重構承聲杖的解碼程序。
這章沒有結束,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
他們將這個新系統命名為——“塵語協議”。
取“于微塵中聽見世界低語”之意。
第七日,子時。夜最深沉的時刻,也是白九娘七日之約的終點。
陳聽風與趙無歸站在中樞石碑前,神情凝重。
在全村人或期待或擔憂的注視下,陳聽風將最后一枚符文嵌入了協議的啟動槽。
“塵語協議”,啟動。
預想中的鈴聲并未響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