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于開采威特羅河燃油礦的事宜,溫雅之所以要召這位萬氏姑娘當面商討,也是由于機造司為監國軍路網新研發出的內燃機需要更精細的燃油分餾方式。
這對萬氏正計劃建造的煉油廠有頗高的要求,在成本控制上亦有些難辦之處,收購價原本是頗難談妥的,但既然萬氏要與天家聯姻,倒也可以讓利幾分——畢竟雖說監國公主這手聯姻是為了保證監國軍路網從屬產業掌權者的忠誠,但路網上下游的產業鏈連結緊密,對這些商人自身亦有好處。
不過同這位萬小姐的談判,溫雅倒沒費什么口舌——萬向榮原本就是個規矩老實的性子,知道這行業離了周土便全要仰仗監國軍的威望,是得踏實本分才能得天命器重。而如今她要與天命的兒子成親,便等于是得了天命的承諾,日后無論產業興衰,萬氏只要跟隨天命即能細水長流綿延不絕。
起初溫雅見這萬小姐,還覺得她這圓滑穩重的樣子有些違和,然而隨商議順利推進,她倒越發覺得這般少年老成也沒什么不好,而對給自家老三定下的婚事頗為欣慰。
末了,溫雅將為煉油產品所定的標準交給萬向榮收下,其中分餾方式和各餾分組成之范圍仍要根據望楠關煉油廠自身的實踐經驗而修改,試作的成品燃油要于兩月內交付衛城機造處進行試車。
時間是有些緊迫,但萬向榮仍面色如常地恭順應了,倒讓溫雅有些拿不準那望楠關煉油廠到底還藏了多少鋒。
可無論溫雅對這位安和郡王世子的準世子妃多么滿意,團子回宮之后都是挨了好幾頓揍,直到臀股上沒剩下一處不腫的地方,教爹爹們無處下板子才停手,又將他趕到太廟罰跪反省。
不過待到次日,紫草還是帶了些東西去看望團子——倒不是要給他放水,而是做好的婚服還得試穿。
紫草拎著籃子走進中殿時,可見團子老老實實地跪在祖姥姥長青公主的神龕前,像是的確在好好反省。然而這剛讓他滿意了一瞬,便瞧見團子刻意散開的長袍下擺底下像是墊著什么,便立刻教紫草惱火起來:“都罰你跪太廟了,還敢偷懶?!”
團子原本正昏昏欲睡,聽見聲音竟嚇得立刻站起來,露出原本長袍遮擋的支踵。然而他看是紫草,在驚慌之中倒稍松了口氣——幸好此時來的爹爹不是那幾個愛體罰的——這才賣可憐說:“紫草爹爹!我沒有偷懶,實在是挨打的地方還沒消腫,跪不下去呀……”
紫草雖然不常體罰,但這回也帶著戒尺來的,當場便要再打團子的手板。團子只好乖乖伸手挨打,卻還是小聲求情:“爹爹少打幾下吧,不然等婚禮上萬小姐該看出來了……”
他提到萬小姐,讓紫草更有些生氣,不由更使勁地拍了一下這孩子的掌心:“還敢提萬小姐?若非你出身皇家,人家遇到這事早都退婚了?!?/p>
可這話聽在團子耳中,卻是反過來的:畢竟他娘親是監國公主,就算是在婚前對萬小姐行了不軌之舉,萬小姐也必然不能拋棄他。說不準若是娘親多給望楠關煉油廠加些訂單,萬小姐還會更喜歡他呢。
一想到不多日便能正式同萬小姐成親了,團子覺得挨打也沒什么大不了的。待紫草打完了手板,將那婚服和金冕拿出來給團子試穿。
團子也顧不得挨打的疼便美滋滋地試起衣裳,還對他這婚冕的旒珠簾提了意見:“這幾個朱砂珠子換成青金可好?我戴藍色好看些……”
“你還管好不好看?”紫草手上一扥將他的腰帶抽得極緊,見團子反省這兩日餓瘦了些才稍有滿意,但還是嚇唬他道,“就從你冒犯人家的事,即便是還能成婚,日后萬小姐也定不會給你好臉色。”
團子自然不服氣,只對著鍍銀鏡來回轉著圈審視自己的容貌:“爹爹根本不懂,萬小姐也歡喜我呢。當時若不是萬小姐求情,元宵哥哥得打死我?!?/p>
紫草當真有些擔憂自家孩兒長這么大了仍如此自傲,日后離了爹娘兄弟該如何同萬家人相處。然而婚事不能耽擱,只希望他去了香國若遇到挫折能吃一塹長一智了。
等試穿完畢,紫草將婚服和金冕都收回去,又從袖袋里拿出兩個燒餅留給團子,卻是將他那支踵沒收了。
那支踵還是團子好不容易翻出來的,他不由得抗議:“紫草爹爹就可憐可憐團子吧——我又挨鞭子又挨板子,再跪久了等婚禮上都走不了路了!”
“就算走不了也有人抬著?!弊喜葜蝗绱苏f,卻又是附加了一句令團子當下還聽不懂的,“多練練跪姿有好處,等婚禮你就明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