辭嬰在南家住下的第一日,南家那種滿棗樹的院子比往常都要熱鬧。
下晌初宿與松沐從南家學堂一回來,便看到懷生被辭嬰提溜在院子里練揮劍。南新酒與許清如就坐在檐下喝茶,笑看樹下那倆小不點耍劍。一派人間靜好。
懷生手里握著的小木劍是她兩歲抓鬮時的小玩意兒,內里空空,只有個劍的模子,揮起來是不累,但架不住她揮完一次又得再來一次。
辭嬰化身陰曹地府里的惡鬼,眼睛緊緊盯著她,只要她揮得慢了,便要來一句:“這就揮不動了?先前罵人的力氣跑哪里了?”
懷生很想把手里的木劍扔辭嬰臉上,奈何力氣不夠,只好往樹下的爹娘投去求救的眼神。原本正看得津津有味南新酒與許清如立時挪開目光,一個望天,一個低頭斟茶。
望天那位多少有些心疼閨女,望了沒兩息便又落下目光,動了動唇,正要說話,旁邊的許清如低咳一聲,及時遞去一個茶壺,道:“新酒,去添些水。”
南新酒只好默默提起茶壺,給閨女丟個愛莫能助的目光。
“懷生,你辭嬰哥哥說得對,你是該好好練一練了。”許清如溫柔一笑,決定用吃來鼓勵懷生,“今晚阿娘給你們做好吃的云乳桃花糕。”
云乳桃花糕是用南家百靈園里的桃花做的糕點,甜而不膩,軟糯可口,是只有九顆乳牙的懷生最愛吃的糕點。
懷生登時來了力氣,勉力又揮了十下。這十下下去,她腿徹底沒了力,正要一屁股坐地上,一只白皙的手適時拎住她衣領,像拎著具提線木偶般,把她放上旁邊的躺椅。
“休息一刻鐘再繼續,”辭嬰面無表情道,“還有二十下。”
一日揮劍五十,這是辭嬰給懷生定下的目標。
身下的躺椅是南新酒特地給懷生打造的,上頭鋪著厚厚一層靈棉毯,又暖又軟,懷生一躺上去便想睡覺。
結果眼皮剛瞇起來,四根可恨的手指立即掰開她眼皮,隨即是一道可恨的魔音:“不許睡。”
懷生:“……”
余光瞥見兩道身影正躡手躡腳繞過她往檐下走,懷生跟看見救星一般,叫了聲:“初宿!松沐!”
初宿腳步一頓,眼珠子一轉便笑瞇瞇看向懷生:“懷生,我和松沐先去換衣裳。你繼續努力,等你能揮兩百劍,就能和我們一起去學堂了。”
初宿是許清如族姐的遺孤,松沐則是南新酒撿回來的孤兒。二人比懷生還要小上幾個時辰,卻都身強體壯,兩個月前就已經開始在南家學堂就學了。
他們早就盼著懷生能健朗起來,一同去學堂學劍。可懷生太懶了,能睡便不起,能躺便不坐,能坐便不站,也不知猴年馬月才能去學堂。
初宿說罷便溜。松沐望著懷生遲疑半晌,被倒退回來的初宿揪著衣領扯走了。
懷生于是又生無可戀地躺回去,閉眼伸個懶腰。
小少年抱著劍在一旁看她,看著看著心頭無端生出一股氣。也不知是看不慣她這一閉眼便生氣全無的模樣,還是看不順她這懶骨頭做派。
辭嬰在心里默念十聲,道:“時間到了。”
懷生眼皮一挑,直接瞪圓了眼珠子:“不,可能,這么,快。”
“就是這么快。”辭嬰一派鐵石心腸,上前拎起她衣領,“你爹娘說了,以后你練劍的事都歸我管。最后這二十劍若是揮不好,我便再加三十劍。”
懷生只覺自己成了根瘦蘿卜,被人生硬拔出又“咚”一聲扎入地里,接著手里被塞入那把空心木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