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個效漢武舊事,好!好……”
隋文帝一連三個‘好’字,臉色卻是越來越難看,這個曾經面對千軍萬馬都能談笑風生的漢子,此時卻是氣得渾身顫抖。
楊勇自知失言,瞬間面如死灰。
與晉王楊廣相比,他差的可不是一星半點,楊廣不僅從戰略層面提出了對突厥用兵要達成的目的,更是提出了具體的解決方案,表達了若不能勝愿自除王爵,永鎮敦煌的豪邁。
反觀他的表現,實在是差勁至極。
太子妃眼底升起濃濃的失望,剛才在仁壽宮,面對獨孤皇后一夫一妻的訓斥,楊勇極盡狡辯之詞,已經惹得母后不悅,沒成想在這御書房內又……
身為太子,如此作為豈能不讓父皇和朝中百官生出看法,這太子之位……
但軍國大事,她一個婦人又不能置喙,只能在心里長嘆一聲。
良久,隋文帝重新坐回龍椅中,開口道:“此番突厥之變,事關重大,晉王之計雖妙卻也需要和朝中大臣商議,你們暫且先下去吧。”
楊勇此刻如芒在背,草草行完禮便要退下,忽覺袍袖一沉。
轉頭正見太子妃元珍輕牽自己的錦袍,尚來不及細問,太子妃無珍的聲音已經響起:“太子殿下昨夜與臣妾說的關隴世家錢糧籌措之策,怎的不向父皇稟明?”
楊勇張口欲言,元珍已從容轉向御座行了個全禮:“臣媳婦道人家,本不應參與軍國大事,但見太子殿下因敬畏天顏竟至忘言。父皇明鑒萬里,兒臣等籌謀不過螢火微光,還望圣裁。”
隋文帝掃視一眼驚慌失措的楊勇,轉頭望向太子妃,疑惑道:“噢……太子有何未盡之言?”
太子妃輕攏鬢邊白發,溫聲道:“自突厥犯邊以來,太子殿下夙夜難安。雖無晉王殿下弓馬之才,仍思以錢糧報國,以解父皇之憂。”
見隋文帝臉色稍緩,隨即話鋒一轉,繼續說道:“今關隴世家盤根錯節,舉薦相護已成痼疾。父皇開科舉以破門閥,實乃圣明燭照。”
隋文帝不禁眼前一亮,贊道:“太子妃倒是頗通政事……”
“臣媳不過拾太子殿下牙慧。”元珍垂首輕笑,“殿下嘗言,世族積財巨萬卻難為父皇所用,恰逢突厥南侵,正可借勤王之名行削藩之實。隴西李氏乃天下世族之首,唐國公李淵次子百日宴在即,太子殿下欲以此為契機……”
隋文帝意味深長地看了太子妃一眼,開口道:"太子既有此謀,為何不早奏?”
“此等得罪世族之事,更關乎天下安定,還需父皇親自決斷,太子殿下想必是怕有疏漏,不敢冒然提出。”
元珍美目轉向楊勇,悄然示意,楊勇這會總算反應過來,急忙跪倒顫聲道:“兒臣愚昧,知道若行此舉成則于國有利,敗則必擔天下罵名,兒臣不愿陷父皇于兩難,所以……”
楊勇說到此處,臉上露出一個委屈表情。
隋文帝見此不由心中一暖,心中暗道,此子雖胸無大志,才能平庸,卻也是一片孝心。
想到此處,剛才的不快頓時煙消云散,臉上不覺也露出了幾分笑意。
“此舉倒不失為一個好辦法!”
楊勇第一次得到父皇的認可,頓時激動的紅光滿面。
“這樣吧,此事萬不可張揚,須低調行事,如若不然,恐遭天下世族反對。過幾日,朕便以唐國公李淵次子百日宴為由,遣你為使去樓煩(今山西靜樂)。”
楊勇欣然領命。
楊廣站在旁邊心里卻是五味雜陳,自己這個嫂嫂雖是一介女流,對天下大勢卻是洞若觀火,不簡單啊!
明明自己已是必勝一局,被太子妃這三言兩語打了個平手,心中難免郁悶,但轉念一想,隴西李家雄居一方,儼然是一方諸侯,要想讓他們出錢出兵,恐怕也非易事,頓時心中又坦然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