府醫一路嘆氣搖頭出了合宜院,恰在廊下撞見喆文。
二人目光相對,喆文臉色驟變,瞥見府醫來時的方向,頓時意識到了什么,急忙上前追問:“您這是從合宜院過來?可是少夫人她……出了什么事?”
府醫沒好氣地瞥他一眼,冷笑道:“某人若是再當這勤快的狗腿子,往后我怕是還要多跑幾趟合宜院。”
喆文一時語塞,滿臉茫然:“您今日這是怎了?為何說話帶刺?”
府醫擺了擺手,冷聲道:“我不知,我什么都不知。”說罷甩袖而去,竟不再看他一眼。
喆文本是個靈光人,此刻腦子卻像被漿糊糊住,直到往前走了兩步,才驟然頓住腳步——府醫的話意,他終于想明白了。
一時臉色煞白轉青,滿心委屈卻無處訴說。主子吩咐他去提會心,他才剛起了句質疑,便被主子厲聲駁回。他不過是個奴才,除了遵令行事,還能如何?
偏偏做了差事,還要遭人嫌、被人誤解。這“狗腿子”的名聲,哪里是他甘愿要的?
喆文回了止戈院,不見木婉秋身影,先松了口氣。他快步往主子寢房去,見陸曜果然獨自在屋內,又暗舒一口氣,輕步踏入,尚未開口,便聞屋內傳來聲音。
“喆文?”
“是奴才。”喆文忙上前,立在床邊。望著閉目養神的陸曜,他鼻尖忽然一酸——何時見過主子這般脆弱的模樣?
容不得多思,喆文深知時間緊迫,若等木婉秋回來,許多話便不好再說。他輕聲試探:“少爺,您的頭可還疼?”
陸曜緩緩睜眼,見他一副小心翼翼的模樣,語氣平淡:“有話便說。”
喆文立刻壓低聲音:“奴才方才在院外撞見府醫,瞧他是從合宜院出來的,不知……少夫人是不是出了什么事。”
陸曜聞言一怔,眼底瞬間掠過一絲波瀾,強壓下情緒問道:“你沒問?”
“奴才問了,可府醫不肯說,還借機數落了奴才一頓。”
陸曜閉了閉眼,心中暗忖:若真是出了大事,府醫斷不會這般平靜。他并非蠢人,稚魚懷著身孕,若真有兇險,他怎敢隱瞞不報?不肯說,反倒證明問題不大。
他深吸一口氣,心口卻仍隱隱作痛。再睜眼時,迎上喆文期盼的目光,只淡淡道:“你出去吧。”
喆文又驚又急:“大少爺,您就沒什么要吩咐的?”
陸曜看著他,不發一言。
喆文更急了,聲音也微微發顫:“若是往日,少夫人那邊稍有風吹草動,您定是第一個趕過去的。可如今……您未免也太冷淡了些。”
陸曜漆黑的眼眸里,不見半分情緒。他薄唇輕啟,只說了三個字:
“我忘了。”
喆文霎時語塞,剩下的話全堵在喉嚨里,再也說不出口。
喆文只覺牙根陣陣發疼——“我忘了”這三個字,簡直是堵死所有話的鐵閘。他一個下人,盡到本分、把話說透,可主子們的事,終究不是他能插手的。
大少爺倒好,一句“忘了”便推得干凈。可再怎么忘,那曾放在心尖上疼愛的人,怎會提起來時半分情緒也無?更何況……少夫人腹中還懷著他的骨肉啊!單憑這一點,大少爺也不該這般無動于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