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的笑容在風云變幻的天色里顯得格外干爽透亮,陸茵望著他含笑的眼眸,竟似是此刻才真正留意到他的樣貌——眉目清朗,朗俊挺拔,自帶一股少年意氣。
心湖驀地失衡了一瞬,漾開圈圈微瀾。
人這一生,原也不能永遠循規蹈矩,總要試著做些未曾涉足的事才好。
那點躍躍欲試的念頭就在這一瞬間破土而出,陸茵唇邊綻開一抹溫婉的笑,對著宣原輕輕點頭,應下了他這臨時起意的安排。
二人在烏壓壓的天幕下快步往荷花池趕去,剛下馬車,豆大的雨珠便噼里啪啦砸落下來,打在油紙傘上,濺起清脆的聲響。
堪堪站定,抬眼望去,正見湖面上的船夫們紛紛搖船歸來,預備避雨。
有位老船夫看見二人衣著華貴,便舉著傘快步跑來,擺手勸道:“二位公子小姐,今日是急雨驟降,湖面風急浪大,不宜游船!快些回府避雨吧!”
陸茵心頭怦怦跳了兩下,既已決定前來,便沒想著無功而返。
正欲開口說可租一葉小船淺游,不遠處忽然傳來高聲疾呼:“快來人幫忙!有人翻船落水了!”
那老船夫聞言,當即丟了傘,轉身便往湖邊跑。
陸茵腳步一頓,不免躊躇起來:自己方才是不是太過大膽了?這般天氣,原就該安分回府才是。
這時,宣原也靜了下來,望著眼前如瀑的雨幕,側頭對她溫聲道:“看來今日這急雨也不作美,泛舟之約,不如改到下回?”
陸茵暗自松了口氣,連連點頭:“自是極好。”
宣原本想護著她回馬車,可那湖邊的急呼聲此起彼伏,終究是停住了腳步,轉頭叮囑道:“姑娘先回馬車上等候,我去看看情況。”
陸茵一聽便知他的打算,忙出言勸阻:“湖邊船夫們個個深諳水性,想來能妥善處置,不必勞煩公子冒險……”
宣原卻已抬步往雨中走去,雨聲里傳來他清朗的回應:“若是遠在別處,我自然信他們能救上來。可此刻險情就在眼前,我怎能袖手旁觀,就此離去?”
陸茵怔怔立在原地,望著他毅然沖進雨幕的挺拔背影,心頭像是被什么東西輕輕撞了一下,久久回不過神來。
陸茵立在傘下,怔怔望著宣原的身影。他竟全然不顧世家公子的身份,掀了衣擺便縱身躍入湍急的雨水中,動作干脆利落,沒有半分遲疑。
心口驟然涌上一陣又羞又愧的熱意。人命關天的關頭,她竟只想著避險袖手,反觀宣原,那般坦蕩果敢,襯得自己愈發狹隘。
雨幕模糊了視線,卻遮不住水中那抹奮力施救的身影。陸茵望著他,只覺他的模樣在眼底、在心頭一次比一次清晰深刻,先前那份循規蹈矩的距離感,竟在這風雨里悄然消融。
好在險情并不嚴重,落水的原是陪夫游船的婦人。宣原將人托上岸時,那婦人嗆咳著嘔出幾口湖水,她的丈夫早已嚇得面無人色,對著宣原連連拱手作揖,道謝聲不絕于耳。
宣原甩了甩身上的水,水珠順著發梢、衣擺滾落,自然是甩不干凈的,卻絲毫不顯狼狽。
他接過小廝匆匆送來的傘,抬步朝著陸茵這邊走來,臨近時,忽然抬眸對她綻開一抹朗笑,竟伸出大拇指在鼻尖上輕輕一抹,語氣帶著幾分少年人的張揚,與往日的沉穩規矩截然不同:“陸姑娘,方才那般,可算得帥?”
陸茵的眼眸狠狠一顫,望著他這般孩子氣的耍帥模樣,先前心頭的羞赧與緊繃盡數散去,唇角不受控制地揚了起來,眼底漾起淺淺的笑意。
她一笑,宣原愣住了,呆怔地看了她許久才說:“你就應該這般笑,你笑起來的樣子,很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