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晚在一陣劇烈的頭痛中醒來。
眼皮沉重得如同灌了鉛,她費力地睜開,模糊的視線逐漸聚焦。入眼是熟悉的令人壓抑的醫院天花板,空氣里消毒水的味道提醒著她身在何處。
她正躺在一張普通的病床上,手背上打著點滴,冰涼的液體正一點點輸入她的血管。
記憶如同潮水般回涌,父親蓋著白布的臉、嬸嬸哽咽的話語、那只冰涼的玉鐲、還有……父親被推走時的最后畫面……
心口傳來一陣尖銳的絞痛,讓她幾乎無法呼吸。
她掙扎著想坐起來,目光卻猛地定格在床頭的柜子上。
那里,靜靜地擺放著一個深色的、冰冷的、方方正正的木盒。
骨灰盒。
父親……以這樣一種方式,“回來”了。
那么小一個盒子,就裝下了父親一輩子的奔波、辛勞、沉默的關愛,以及他最后的、無私的決定。
蘇晚怔怔地看著那個盒子,眼神空洞,沒有眼淚,也沒有聲音。極致的悲傷過后,是一種近乎死寂的麻木和冰冷。仿佛所有的情緒,所有的力氣,都在之前的痛哭和昏厥中消耗殆盡了。
嬸嬸趴在床邊睡著了,眼下是濃重的青黑,臉上還帶著未干的淚痕。聽到動靜,她驚醒過來,看到蘇晚睜著眼睛,連忙起身。
“小晚,你醒了?感覺怎么樣?醫生說你悲傷過度,加上低血糖,需要好好休息……”嬸嬸的聲音帶著擔憂和疲憊。
蘇晚沒有回答,她的目光依舊膠著在那個骨灰盒上。半晌,她才極其緩慢地、用一種仿佛不屬于自己的干澀聲音問道:“都……辦完了?”
嬸嬸順著她的目光看去,眼圈又紅了,點了點頭,聲音哽咽:“嗯……都辦好了。你爸他……走得干干凈凈的。這是他的骨灰,還有……這是死亡證明和一些手續文件。”她將一個小文件袋也放在了床頭柜上。
蘇晚伸出手,指尖顫抖著,輕輕拂過那冰冷的木質表面。沒有想象中的崩潰,只有一種深入骨髓的蒼涼和疲憊。
為了救父親的命,她付出了自己的一切,尊嚴、自由、身體……委身于傅瑾琛,忍受著他的陰晴不定和冷酷掌控。
可現在,父親還是走了。
她所有的犧牲和隱忍,都失去了最初的意義,變得可笑而蒼白。
那個將她禁錮在身邊的男人,那個用金錢和物質來“負責”的男人,此刻在她心里,與這個冰冷的骨灰盒一樣,都成了她痛苦根源的一部分。
不,甚至更甚。骨灰盒代表著終結和懷念,而傅瑾琛,代表著她不堪的、被迫的現在和未來。
一股強烈的、想要掙脫一切的欲望,如同野草般在她荒蕪的心底瘋長。
她不要這樣下去了。
父親希望她好好活著,開心地活著。而不是作為一個替身,一個玩物,被困在華麗的牢籠里,逐漸迷失自我。
“嬸嬸,”她開口,聲音依舊沙啞,卻帶著一種前所未有的平靜,“幫我辦理出院手續吧?!?/p>
嬸嬸有些猶豫:“可是醫生說你還需要觀察……”
“我沒事了?!碧K晚打斷她,語氣堅定,“我想回家?!?/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