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秋的最后一絲痕跡,被一場悄然而至的初雪徹底抹去。
清晨,蘇晚醒來時,發(fā)現(xiàn)窗外已是白茫茫一片。細(xì)密的雪花紛紛揚(yáng)揚(yáng),覆蓋了花園的枯草、光禿的枝椏,以及遠(yuǎn)處冰冷的柵欄。世界變得安靜而純凈,空氣中透著一股清洌干凈的雪的味道。
打開窗戶,冷風(fēng)立刻從外面灌進(jìn)來。有些刺鼻,但很好聞。
這是父親去世后,她過的第一個冬天。
往年這個時候,父親總會提前準(zhǔn)備好厚厚的棉被,會在下班路上買回?zé)岷鹾醯目炯t薯,會笑著呵斥她不要堆雪人免得凍著手。如今,只剩她一個人。
她靠在窗邊,看著雪花飄落,掌心無意識地貼在微微隆起的小腹上。寶寶最近胎動明顯了些,這奇妙的生命力,是她在無邊孤寂中唯一的慰藉。
樓下似乎隱約傳來了熟悉的汽車引擎聲。她順著聲音看過去,是傅瑾琛回來了,比平時早了很多。
她關(guān)上窗戶坐回床上。聽到他上樓的腳步聲,沉穩(wěn),有力,一步步踏在光潔的地板上,也踏在她的心尖上。她迅速收斂起臉上所有外露的情緒,重新變回那個安靜、順從、沒有生氣的蘇晚。
傅瑾琛推門進(jìn)來,帶著一身外面的寒氣。他脫下沾著雪粒的大衣,目光落在窗邊的蘇晚身上。她穿著柔軟的白色羊毛裙,側(cè)影單薄,安靜地看著窗外,像一幅被雪光浸潤的剪影。
不知怎的,他心頭的某處微微動了一下。或許是這雪景太過安寧,或許是她在雪光映襯下顯得格外蒼白的臉,讓他想起了醫(yī)生那句“身心狀態(tài)至關(guān)重要”。
他走到她身邊,破天荒地沒有用命令的口吻說話。
“下雪了。”他陳述道。
“嗯。”蘇晚低低應(yīng)了一聲,沒有回頭。
一陣沉默。只有雪花撲簌簌落在窗玻璃上的細(xì)微聲響。
蘇晚看著窗外被雪覆蓋的街道,恍惚間,仿佛看到了多年前的冬天,父親笑著將一包熱乎乎的糖炒栗子塞進(jìn)她手里的情景。那甜糯的香氣,溫暖了她整個童年。
她輕聲開口:“我……有點(diǎn)想吃糖炒栗子。”
話一出口,她自己先愣住了。
傅瑾琛也明顯怔住了。他看向她,深邃的眼眸里掠過一絲極快的驚訝,隨即,一種難以言喻的情緒涌了上來,驟然劃破了連日來的沉悶。
這是自她懷孕以來,甚至是自她來到他身邊以來,第一次主動向他表達(dá)想要什么東西。不是反抗,不是沉默,只是一個簡單甚至有些孩子氣得“想要”。
“糖炒栗子?”他重復(fù)了一遍,語氣里聽不出喜怒。
蘇晚的心提了起來,垂下眼簾:“……就是突然想起來,沒什么,不方便就算了。”
她以為他會嗤之以鼻,會用“不健康”“不衛(wèi)生”之類的理由駁回。
然而,傅瑾琛只是深深地看了她一眼,然后轉(zhuǎn)身,拿出手機(jī),直接撥通了周銘的電話。
“去買糖炒栗子。”他言簡意賅地吩咐,“要熱的,干凈的。另外,再看看還有什么適合孕婦吃的零食,一起買回來。”
掛斷電話,傅瑾琛回頭,看到蘇晚正有些無措地看著他,那雙總是帶著戒備或疏離的眸子里,此刻竟有了一絲懵懂的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