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他的認知里,關心等同于給予。最好的關心,就是給予最好的物質。
于是,指令迅速下達。
幾天后,蘇晚的套房仿佛成了一個小型畫材博物館。
法國原產的申內利爾水彩棒,色彩濃郁如寶石;日本百年品牌的貂毛水彩筆,一套價格堪比奢侈品手袋;德國大師級素描本,紙張厚實挺括;還有一堆精裝畫冊,從文藝復興到現代抽象,都是名家典藏版,沉甸甸地堆在角落。
甚至,周銘還帶來一個好消息:“傅總聯系了一位旅法的華裔油畫大師,希望能通過視頻,遠程給您一些……指導。”
蘇晚正在給那幅未完成的素描做最后的修飾。聞言,她握著炭筆的手頓了頓,沒有抬頭,也沒有回應。
周銘看著她沉靜的側臉,識趣地沒有再多說,默默退了出去。
房間里重歸寂靜。
蘇晚放下炭筆,目光緩緩掃過那些琳瑯滿目的、散發著金錢氣息的畫材。它們很好,她知道。任何學畫的人看到這些,都會欣喜若狂。
可她卻只覺得諷刺。
他永遠是這樣。試圖用這些東西填滿他們之間的溝壑,仿佛這些冰冷的、昂貴的物件,能夠替代陪伴,能夠彌補缺席,能夠抹平她心底那些深刻的傷痕和孤寂。
她站起身,走到那堆畫材前,伸出手,指尖拂過光滑的木質畫箱,冰涼的觸感。然后,她彎下腰,開始一言不發地,將這些嶄新的、未拆封的東西,一件件,搬到套房靠近門口的那個閑置的、裝飾性的壁爐旁邊,整齊地碼放好。
做完這一切,她回到畫架前。畫架上夾著的,還是月子中心提供的那套普通水彩紙,旁邊放著的,也依舊是那套最初送來的、筆桿甚至有些磨痕的畫筆。
她繼續畫她的畫。
她畫得很用力,炭筆折斷了好幾次。指甲縫里塞滿了黑色的粉末。
每一筆,都帶著一種近乎自虐的宣泄。它們是情緒的直接流淌,是她無法用言語表達的內心的風暴。是她被困在這華麗牢籠里的無聲尖叫,是她對那個遠在天邊的男人,最固執,也最無力的反抗。
周銘再次來時,看到了壁爐邊原封不動的昂貴畫材,也看到了畫架上那幅新完成的作品。
他沉默地將畫材拍照,傳給了傅瑾琛。
他送給她的那些頂級畫具,被她像垃圾一樣堆在角落。
而她,寧愿用最普通的工具,畫著這樣絕望的畫面。
傅瑾琛不懂。
他給了她能給的最好的,為什么換來的卻是這樣的回應?
難道他做錯了嗎?
他對周銘說:“把那些畫收起來。別讓她再畫這些亂七八糟的東西!”
想了想,又生硬地補充了一句:“……隨她吧。她想用什么畫,就用什么。”
他最終還是退讓了。
因為一場更為兇猛的商業風暴,已裹挾著雷霆之勢,狠狠撞擊著傅氏帝國看似堅固的城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