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下屬
白藕般的手臂泳池里起落,一束光可鑒人的黑發順著水流擺動,像是美人魚的魚尾。
夜晚,距離地面數百米高的酒店陽臺,圓形的光幕彼此相交,在胡桃木板上鋪出一條連續的光道。游泳的人踩上臺階,水傾流而下,發亮的水珠順著她的軀體勾勒出每一根年輕曼妙的線條。那是一個日本女孩,有著日本人少有的高挑。她從等候已久的藍衣經理手中端起一杯插著小傘的橙汁,舒服地躺上藤編椅。
“貴賓還有別的需要嗎?”酒店經理恭敬地問。
“如果有,我會讓你知道的,道森先生。”女孩啜吸著橙汁。
遠方,一個個巨大的光團在夜幕中膨脹炸裂,不是煙花,而是爆炸開的火焰。兩頭十幾米長的飛龍沖破火光,帶起灼熱的風,城市上空回蕩著它們的怒吼。
道森的雙腿一下繃直,下意識地咽了咽喉嚨。
“這里的風景真不錯,我能從這看到悉尼大劇院和港口。”女孩評價。
“很榮幸得到您的贊賞。”道森強笑著回答,“我也很高興能為Mint俱樂部的貴賓服務……只是可惜無法提供更安全的環境。”
然而自謙之詞還沒說完,道森就看到耀眼的火柱從飛龍口中噴涌而出,以不同的角度相互席卷掃掠,縱橫交錯,如同絕世劍客撞在一起的劍鋒,飛散的流焰幾乎要觸到玻璃欄桿。
龍吼夾雜在呼嘯的風聲里,震得道森心驚膽戰,剩下半句話也吞回肚子。
整個天空成了森林般的狩獵場,女孩卻好像根本沒看見,淡定地端著飲料。
他們所在的是悉尼皇冠塔酒店的頂端,這座建筑形如尖錐,足以俯視全城,而這間唯一開放的套房又占據了全酒店最好的視野。最高處的套房自然也是最高的規格,大小家具空中泳池等配套設施一應俱全,隱蔽且寬敞,通常是預留給某些給搖滾明星或者商界巨頭。
道森現在也不知道這個女孩的身份,只知道她有Mint會所的推薦。雖然美貌和身材堪比模特,可她身上的威嚴也如同刀劍。
澳大利亞出現的魔法生物與日俱增,政府無法清繳。除了飛龍,有些像嗅嗅、妖精之類的生物甚至在城市扎了根。道森也算《哈利·波特》的電影迷,為小精靈多比的死貢獻了電影票和不少眼淚,但為此失去正常的生活就是另一回事了。幾個星期以來,悉尼的服務業和旅游業遭到重大打擊,連作為行業頂級的皇冠塔也門可羅雀。總會有龍或者什么怪獸飛過窗外,堂而皇之地留下駭人的爪痕和唾液,再膽大的客人也不敢入住,那簡直拿性命賭博。
只有在這服務多年的老員工道森舍不得離開。他是個鰥夫,沒有家庭,也沒地方可以去,酒店總裁干脆將全部管理權都下放給他,連安防工作也省了。道森每天守在無人的大樓里,重復熟悉的管理流程,孤獨得仿佛燈塔里的守塔人。
直到某一天,一位年輕的貴賓踩著高跟,張揚肆意地穿過酒店的旋轉門……那一瞬間,道森仿佛看到玫瑰盛放。貴賓的步伐搖曳生姿,眼睛顧盼生輝,還帶著一股迫人的氣場。若是平時,所有被她容光所照的人都會呼吸一滯,每個男性的目光會被黏走。
這個自稱“酒德麻衣”的女孩要走了頂層最好的單人套房,一個箱子都沒有,只拎著一個LV旅行袋。
但驚艷感很快就被驚駭代替……因為客人竟然真的大大方方住在全酒店最暴露的房間,甚至拒絕了必要的防護,這使得陪伴左右提供服務的道森也不得不冒險。這些天,道森陪貴賓看遍了各種神奇生物,比如噴火的飛龍、變幻體型的鳥蛇、蒲公英似的飛天妖精、在綠化里擬態的樹妖、甚至遙遙窺伺他們狼人……道森懷疑貴賓是厭倦了翼裝飛行或獨自探洞的名門二代,只有那種人會喜歡找四處刺激。
天空中,兩頭飛龍的交鋒成了接近戰。它們不再保持距離噴出龍焰,紅色和白色的利爪扣合在一起,激烈地伸頸撕咬。這讓道森聯想到打地下黑拳的拳手也會用手銬鎖住彼此的手腕,讓戰斗更兇險。
它們離陽臺越來越近了,道森本能地想后退。
“我會在悉尼留一段時間,應該會在附近逛逛。”貴賓移換著小腿,“有什么推薦的地方嗎?我聽說女皇大廈有不少名店。”
看起來貴賓非但不把安全當回事,還在想著去哪購買奢侈品。
道森以專業的服務態度提供建議:“您如果想購物,除了維多利亞女王大廈,還有皮特街購物中心、達令港、皮特街……”他頓了頓,謹慎地提醒,“只是很多地方都關閉了……外面這么混亂,您會需要一名男伴陪同。”
“本來是有的,有位設計師邀請我參加號稱本年度最大的派對,說‘世界末日也不能停止享樂’。”貴賓嘆氣,“但是我剛一落地,他就坐直升機逃走了。”
美女被放鴿子固然值得惋惜,但并沒讓道森為之扼腕。他看到那頭白色飛龍的半邊膜翼被狠狠咬穿撕下,龍血飛濺,斷裂的翼骨暴露在空氣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