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退伍
漢堡老城區,一間古典的紅磚小樓坐落在清澈的內河旁。沿著河流往外望去,是新文藝復興風格的市政廳、浮城似的連拱走廊、和人來人往的商業區。
這間滿是爬山虎的小洋房是學院購置的若干安全屋之一,特意選在高樓大廈的深處,像是一株參天古木下的矮草,顯得毫不起眼。
夕陽漸沉,四層,楚子航打開電腦,向大西洋對岸的學院遠程匯報。
“……在漢堡街頭取得名叫‘沸騰’的藥物后,確定其中含有低量的龍血結晶成分。對于負責售賣的黑巫師,也完成了追蹤和抓捕工作,交予德國分部處理。全程沒有人員傷亡,公共設施破壞程度較低,未引起過多注意。”楚子航條理分明地說,“詳細的經過我會在后續報告里說明。”
“關于該結晶,諾瑪的資訊庫里有沒有相似的樣本?”屏幕中的值班教授皺眉。
“完全沒有,結晶的真實來源暫時不明。”
“就是說這是一個全新的案例。”
“是的,這也是我覺得比較微妙的地方。巫師口中依然稱之為魔藥,但它不像莫洛托夫雞尾酒或者其他進化藥,可以強制激化血統,只是強化了目標的精神狀態和肉體素質,提高了攻擊性,很多藥物都能做到這一點……至少我遇到的巫師沒有出現龍化的征兆。”楚子航看向桌邊的密封盒,里面是回收的針管藥劑。
他一看到“沸騰”的針管就知道自己在面對什么,當年出任務時接觸過不少案例。某些處于監控外的混血種偶爾會搞出這種煉金實驗產物,水平不高,卻和鴉片一樣容易上癮。惡劣的甚至會激發血液深處的本能,讓服用者變得沖動殘暴。這樣的東西是堅決不能外流的,所以就需要執行部的專員出動,他們會和蛇岐八家的執行局一樣發揮“斬鬼”的職能,在情況失控前解決目標,抹除所有樣本和痕跡……天下烏鴉一般黑,只不過巫師的魔藥沒這么高級。
“這是個值得慶幸的消息,至少事情的風險等級不用上升了……有沒有一種可能,這個巫師并沒有真正涉及龍族和混血種的事,只是碰巧從某些渠道用到了龍血結晶的素材,他確實認為自己是在制作魔藥?”值班教授說。
“那也未免太過巧合了。”
“我明白了,繼續往下推進。安全防御組會全力支持你的工作,任何要求都會滿足。”
“了解。”
學院的師生對這套流程熟門熟路。專員定期向諾瑪簡述任務進度,如果有新的事態就發給控制室,控制室再人力分析是怎么樣個情況,然后做出下一步指令……就和上班的人機械性地發工作日報一樣。只不過考慮到楚子航豐富的任務經驗,整個學院都寥寥無幾,一般會讓他自行處理。
值班教授忽然問:“有件事我必須知道……你沒有動用言靈吧?”
“沒有。”楚子航實話實說。
“也沒有做出任何觸及危險線的行為吧?”
“沒有。”
“那就好。”值班教授松了一口氣,又問,“德國分部都沒注意到這件事,你是怎么發現線索的?”
“算是偶然。我按照任務清單,沿途前往各個城市,了解當地的巫師團體。”楚子航說,“但來到德國沒多久,有些灰色混血種主動和我聯絡,提供有人交易龍血結晶用于制藥的情報。我又找了一些中間人打聽,很快就發現街頭流傳的藥物,最后輾轉定位到漢堡。”
“他們可能誤以為你是代表學院來調查地下生意,知道你的目標是別人后,想趕緊把你送走。”值班教授笑笑,“結果你真在漢堡發現一個和龍類有關的巫師。”
“是的。”
“連出去休假都能遇到真正的任務目標,這種概率和下樓偶遇通緝犯差不多吧?”
“或許吧,我可以暫時留在漢堡,直到得出結果。”
“這樣可能會很辛苦。你的朋友路明非也在外執行任務,但他身旁有一個完整的服務團隊,日常起居都有人伺候。”值班教授建議,“你只有一個人。如果有需要,可以把任務交給分部的人,我們會另外安排一支行動組。你繼續你的旅程。”
“沒事,我已經習慣了。”楚子航淡淡地說,“我知道學院希望我退出一線,也許會有那么一天……但我需要時間來調整自己的狀態。”
匯報結束,楚子航合上電腦,房間里一下子靜悄悄的。
沒有要別的工作了,但楚子航知道,給媽媽發的語音郵件還沒錄,還得檢查用過的武器和裝運的行囊;這個時間睡覺太早了,他還能練習一會站姿,練習的時候,剛好可以檢索一下列表里剩下的任務;值班教授剛才說路明非也在出勤,這讓楚子航想起來他們很久沒有聯絡了,也不知道彼此的狀況……
楚子航忽然咳嗽起來,他快步走進廁所,從洗手柜里取出一個藥盒,連水都不倒,兩枚白色的藥片就吞進喉嚨。
藥效很快發揮作用,楚子航撐著洗手池,漸漸平靜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