瑪麗很快意識到自己的失言,她捂住臉,毛毯滑落到地,嗚咽的聲音聽起來像是無助的雛鳥。
伊莎貝爾遞了個眼神,表示她需要一點安撫的時間,路明非和維多利亞默默地走出儲藏室。
透過門隙,路明非看到瑪麗露出的手臂和肩膀,上面纏著一圈圈的紗布。她的遭遇她的經歷,遠比口頭說的要痛苦。
路明非合上門,心里有點不是滋味。
外面風吹煙散,路明非靠在教堂的墻邊,視線落到不遠處的廣場。
他忽然想起一首以布拉格為背景的老歌,歌詞里的黃昏、白鴿如今一個都看不見,許愿池倒是還在,只是殘破不堪,和城市一樣裝不下多少希望。
即使沒有龍,街區也無比冷清,活人都看不見幾個。
“你們是怎么遇到她的?”路明非開口。
“有個組員和伊莎貝爾一樣信教,看到教堂就想順便做個禱告?!本S多利亞說,“當時唯一堅守在教堂里的嬤嬤求助于我們,說有個需要醫療救助的女孩子,想讓我們帶走她。”
“我好像沒看到修女?!甭访鞣黔h顧,“是去避難了嗎?”
“這正是我要說的?!本S多利亞的臉上出現一絲動搖,低聲說,“當我聽到組員的匯報時,巫師已經騎著飛龍殺到了教堂。那個嬤嬤既然接納了瑪麗,自然不會再把她交出去,可嬤嬤低估了巫師們的殘暴,他們對信仰、對神職人員沒有絲毫的顧忌……”她頓了頓,“等我們抵達時,已經來晚了?!?/p>
路明非愣了幾秒才明白“晚了”的意思,一時沉默了。
“我沒能控制住,當場就和他們發生交火。馴龍巫師沒有想到有反抗者,很快就被擊退了?!本S多利亞撫摸著狙擊步槍的槍身,“我知道這不符合規定,可是……”
女伯爵沉沉嘆氣,似乎更累了。
她做了一件符合正義感的事,卻不知道正義應該怎么收場,她愈發地矛盾,倦意也愈發沉重。
這時,伊莎貝爾走了過來。
“她冷靜下來了,也知道這個要求幾乎是不可能的?!币辽悹栒f,“我只能安慰她,離開布拉格,至少還有別的城市可去。”
“我有個疑問,”路明非問,“發生那么多事,外面的軍隊怎么沒進來?”
“可能是因為捷克境內還有比布拉格更慘烈、受損更嚴重的城市。”伊莎貝爾嘆息,“我倒是知道一些內情,布拉格政府一直在向軍隊求援,但同樣求助的還有布爾諾、奧斯特拉法、甚至隔壁的兄弟國斯洛伐克,分到布拉格的軍力其實很有限……那女孩或許還算幸運,至少還活著,還能選擇是走是留?!?/p>
這個答案不是那么令人信服,但也沒更好的解釋。路明非看伊莎貝爾的表情,都快把“不忍心”寫臉上了。
“直說吧?!甭访鞣菗蠐厦济?,“你們倆是不是想插手這事?”
兩個女孩面面相覷。
聽了那樣的遭遇,任誰都有惻隱之心??墒菍W院制定了“只管龍類不管巫師事務”的方針,上到組長下到組員,都有義務遵守。
校董們一直在試圖爭奪學院的主導權,只是缺乏合適的理由納為己用,為此曼施坦因不得不煞費苦心地斡旋。要是讓他們知道路明非為一個認識不到一小時的姑娘帶領組員私自行動,偏離任務指向,甚至用專機保駕護航,大概會以為他在效仿“愛江山更愛美人”的溫莎公爵,然后在處分書上果斷蓋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