晉國的天空,被東西兩線的烽火映照得一片血紅。趙盾的戰略抉擇,將整個國家的命運押注在了西線,而南線的苦苦支撐,則成為了這場豪賭中最沉重也最不確定的籌碼。
西線,王官城下,戰況已至白熱化。
秦穆公親臨前線督戰,秦軍士氣大振。孟明視指揮大軍晝夜不停地猛攻晉軍營壘。投石機拋出的巨石如同隕星般砸落,弩箭密集如蝗,秦軍士卒如同黑色的潮水,一波接著一波沖擊著晉軍以土木和血肉構筑的防線。先蔑與胥嬰分守要沖,身先士卒,甲胄早已被鮮血和塵土染得看不清本色。晉軍士卒依仗工事,拼死抵抗,陣前尸積如山,汩汩鮮血匯成小溪,流入冰冷的黃土。
“守住!司寇大軍將至!”胥嬰的嗓音早已嘶啞,他揮舞著已經砍出缺口的長劍,將一名剛剛攀上壘壁的秦軍百夫長劈落。他的左臂被流矢擦傷,簡單包扎后依舊劇痛,但他渾然不覺。身邊的親兵不斷倒下,替補者立刻頂上空缺,每個人都殺紅了眼。
秦軍的攻勢太猛了。一處營柵在連續撞擊下終于轟然倒塌,秦軍發出一陣狂野的歡呼,如同決堤的洪水般從缺口涌入!
“堵住缺口!”先蔑見狀,目眥欲裂,親自率領中軍預備隊頂了上去。雙方在狹窄的缺口處展開了最殘酷的肉搏,刀劍砍擊骨骼的聲音令人牙酸,每時每刻都有人倒下。晉軍憑借著地利和必死的決心,硬生生用尸體再次堵住了缺口,但防線已然搖搖欲墜。
就在這千鈞一發之際,地平線上,塵頭大起!如同悶雷般的戰鼓聲由遠及近,一面巨大的“趙”字大旗,引領著無邊無際的晉軍主力,如同天邊涌來的鋼鐵烏云,出現在了戰場西方!
“司寇來了!援軍到了!”苦苦支撐的晉軍爆發出震天的歡呼,幾乎枯竭的力氣仿佛瞬間回歸。
趙盾立于戎車之上,面無表情地看著慘烈的戰場。他沒有絲毫猶豫,長劍出鞘,直指秦軍側翼:“全軍突擊!目標,秦穆公大纛!”
生力軍的加入,瞬間改變了戰場態勢。晉軍主力如同猛虎下山,以雷霆萬鈞之勢,狠狠撞入了久戰疲憊的秦軍陣列側翼!趙穿一馬當先,如同鋒矢的尖端,直插秦軍腹地。
秦軍久攻不下,士氣已墮,此刻遭此猛擊,頓時陣腳大亂。孟明視竭力想要穩住陣型,但敗勢已成,難以挽回。秦穆公在遠處望樓上,看著如雪崩般潰退的秦軍,長嘆一聲,知道事不可為,在親衛保護下,下令撤退。
秦軍如同退潮般向西敗走,丟下了無數輜重和尸體。晉軍乘勝追擊數十里,斬獲無數,直到天色昏黑才收兵回營。
王官之戰,晉軍再次慘勝,保住了西線門戶。然而,付出的代價亦是極其慘重,先蔑、胥嬰所部傷亡過半,趙盾帶來的主力亦有不小損失。西線的危機暫時解除,但晉國的鮮血,已浸透了這片土地。
就在西線捷報尚未傳回絳都之際,一個噩耗卻以更快的速度,如同冰錐般刺穿了晉國君臣的心臟——南線欒枝急報:鄭國,投降了!
在楚令尹子文強大的軍事壓力和內部親楚勢力的不斷鼓噪下,鄭穆公最終未能堅持到晉國援軍的到來(或者說,他等來的只是晉國主力西調的消息)。在楚軍猛攻新鄭十余日,城墻多處崩塌,守軍瀕臨崩潰之際,鄭穆公開城投降。
楚軍兵不血刃進入新鄭。子文并未過分羞辱鄭穆公,反而以禮相待,但要求鄭國與晉國斷絕盟約,重新尊奉楚國為盟主,并派出軍隊,隨同楚軍一起,進攻仍忠于晉國的城池。
鄭國的倒戈,如同推倒了第一塊多米諾骨牌。消息傳出,中原震動。原本就搖擺不定的宋、衛等國,態度頓時變得更加曖昧。陳、蔡等楚之附庸,則氣焰更熾。晉國經營多年的中原同盟體系,出現了致命的裂痕。
欒枝的軍隊,在失去鄭國屏障后,直面楚軍與鄭軍的前后夾擊,處境極其危險。他不得不放棄伊洛地區的部分營壘,收縮防線,退保更為險要的城邑,苦苦支撐,等待來自國內的指令,或者……奇跡。
南線的崩潰,讓趙盾在西線的勝利顯得黯然失色,甚至蒙上了一層戰略失敗的陰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