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先生,本伯此番前來,并無打探消息之意。”
張誠接著又說道:“李先生飽學之士,自然知曉‘民以載舟,亦可覆舟’的道理,本伯不敢在先生跟前多言。只是中原眼下的局勢,本伯不知李、凌二位先生是否知之甚詳?”
李邦華抬手撫須,面上神情不變。
凌義渠卻接言說道:“中州局勢,瞬息萬變,實不好一言以概之。”
“亂,就是一個‘亂’字而已。”
永寧伯一臉嚴肅地繼續說著:“中原局勢,非是毀在流寇手上,而是毀在了地方鄉紳仕宦、世家大族的手里。”
張誠既然開了口,自然不會再有所顧忌,何況李邦華和凌義渠二人,一個是江西吉水縣人,一個是浙江烏程縣人,論出身都跟河南這塊地方無大的干系。
“中原本就是人口大省,卻又偏偏旱災最重,蝗災更是接踵而至,旱蝗災禍折磨之下,中原百姓早已疲憊不堪,十不存一。
可各府州縣的官吏、世家大族,卻又毫無憐憫之心,不問百姓死活,只知催收租稅,寧可囤糧發霉生蛆,也不愿舍出來救濟百姓,終致百姓離散,田地撂荒成片。
反觀李闖逆賊,其所犯之罪雖該千刀萬殺,可在攻破洛陽城后,卻能開倉放糧,更是喊出‘三年不納糧’的口號,中原百姓為求活命,多有附賊者。
然此非百姓之所愿,只不過世道如此,畢竟活著才是中原百姓當下最大的需求,而活下去更是中原百姓心中所盼!”
張誠講到這里時,停了下來,他端起身旁案幾上的茶盞,一口灌下,繼續道:“現如今,本伯以提督之名,指揮宣大、保定、河南各路官軍,僥幸取得朱仙鎮之戰大捷,將李闖逆賊逼出開封府。
然,李賊主力馬隊仍在,從中原掠取的錢糧未失,如今雖已退縮至伏牛山周邊地方,卻是日夜操練人馬,隨時都有可能卷土重來,再次進逼開封。”
凌義渠這時插言問著:“何不將之一舉蕩滅?”
他這話里隱然已有質問的口氣,永寧伯面色一沉,雙目中閃過一絲冰冷的寒意,瞪視著凌義渠,卻見他對此并無懼意。
看著他一臉大義凜然之色,永寧伯也不由在心里暗暗贊嘆他的風骨。
“本伯也想一鼓作氣,盡殲賊寇于伏牛山。”
永寧伯面上神情稍緩,微微一笑,接著說道:“然我師實際卻無法做到啊。”
“這又是為何?”凌義渠再次問道。
永寧伯就是在引他發問,笑了一下,道:“今中原地方,以宣大軍為主力,然自宣大奔馳而至,未得休歇,便投入戰斗,至今已半年余,朱仙鎮大捷后,更是兵疲馬乏,實無力再戰,能將闖逆逐出開封府,已是極限。”
他不待凌義渠提問,就繼續講著:“何況,闖逆退入伏牛山,東西綿延數百里,如不分兵堵住各處通路,難保其不會四下亂竄,若被其竄回陜西,又或是進入湖廣,將如何制之?”
“陜西有孫傳庭在,必能將闖賊阻絕于潼關之下。”
永寧伯看著凌義渠微微一笑,道:“孫傳庭困于錢糧,兵馬操習未成,如今恐難于應對闖逆大軍。凌先生不見傅、汪兩任陜督之事么?”
面對永寧伯的質問,凌義渠神色微變,開口說道:“襄陽的左平賊,足堪一用,可調其堵住湖廣,不使闖逆竄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