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歸柏丟掉那片樹葉,繼續(xù)前行。他到了駱州,可駱州也不小,他牽著韁繩,用目光搜尋著這一片土地。駱州地廣人稀,沙漠綿延千里,冬天越來越冷,堆積著厚厚的雪,雪和沙糾纏不清,但雪是后來者,張狂地將大地涂成了自己的顏色。太冷了,駱州的冬天比得上登龍城,陸行舟這么怕冷的人,真的還會留在駱州嗎?寧歸柏對此表示深切地懷疑。可是他已經(jīng)找了這么久了,在沒把駱州翻過來之前,他是不會這樣放棄的。
找到陸行舟的那天,寧歸柏感謝危莞然待他如此嚴(yán)苛,他生平第一次對成為“天下第一”有了自我驅(qū)動的野心。陸行舟差點就死了,他來得及時,也來得太晚,陸行舟傷痕累累。
他走過去,伸出手,陸行舟在躲什么,在害怕什么?寧歸柏狠狠地擦掉了陸行舟臉上的血跡。陸行舟張了張嘴,要說些什么,可他還沒說出話來,人就暈過去了。
寧歸柏將陸行舟抱去客棧,陸行舟無意識地抓著他的手,偷他身上的暖。寧歸柏把他放在床上,打水給他擦臉,整三年了,陸行舟經(jīng)歷過什么。
誰要殺他?寧歸柏突然站起身來,他應(yīng)該殺掉想要殺陸行舟的人。他不知道自己站了多久,等他回過神來的時候,陸行舟自己翻了個身,背對著他。寧歸柏目光沉沉,陸行舟的蝴蝶骨凸出來,背影更顯瘦削,竟已有了嶙峋之感。
有血色從陸行舟的外衣滲出來,寧歸柏后知后覺地想,他還沒給陸行舟包扎上藥。
第94章寸步不離-1
陸行舟推開門,看見一個頎長的人影立在雪地里,袖子在風(fēng)中飄蕩,藍(lán)色的長衫,被雪色映得有些陰明不定。陸行舟身上的傷都已被處理過,疼痛如密針扎刺,在暗處彰顯存在。三年,剛好過去了三年。陸行舟望了寧歸柏一會,隨后目光變得難以捉摸,他擴大的目光包攬?zhí)斓兀麤]法違抗這個游戲下達(dá)的指令,是嗎?不是嗎?他是局中人,寧歸柏也被套在了逃不開的宿命當(dāng)中嗎?
也許每個人都拿著殘缺的劇本,演一個已經(jīng)確定了未來、但還未展開的角色。
寧歸柏側(cè)過頭來,直勾勾地看向陸行舟。他走過去,眼神沒有晃動。
“小柏。”寧歸柏穿過了許久未見的阻隔,將流逝的三年收進(jìn)了眼底,讓陸行舟并不覺得他變得很陌生。寧歸柏抽長了身量,等他走到近前的時候,陸行舟發(fā)現(xiàn)自己必須仰頭看他。也是,寧歸柏已經(jīng)十八歲了。
寧歸柏垂著眼眸看他:“你昏睡了三天。”
陸行舟問:“那些人呢?死了嗎?”
寧歸柏說:“滾了。”
哦,那就是沒死。陸行舟稍稍放下心來,他不希望有人為了他殺人,而且……真正該死的另有其人。陸行舟打量著周邊的環(huán)境:“這是哪里?”
白茫茫的院子里,立著幾棵禿瘦的樹,耳邊只有雪落下的聲音,這里不是客棧。
寧歸柏說:“我租的屋子。”
陸行舟又問:“我的馬呢?”
“在后院。”
“我們還在駱州,是吧?”
“嗯。”
陸行舟張了張嘴,又閉上了。他想說“謝謝”,也想說“對不起”,可是這些話都不是三言兩語能說完的。他現(xiàn)在有個最要緊的問題,但在說“謝謝”和“對不起”之前,他又不好意思說這個事。欲言又止浮現(xiàn)在臉上,眉毛輕輕壓成了一條直線,寧歸柏問:“怎么了?”
“……我餓了。”陸行舟看了眼寧歸柏,覺得他也不是能夠做飯的樣子,心想為什么要住客棧呢?算了算了,還是他這個病號去做點吃的吧。他問:“廚房在哪里?”
寧歸柏愣了愣,反問:“你想吃什么?”
陸行舟說:“都行,能填飽肚子就行。”他過了這么多風(fēng)餐露宿的日子,對食物早就不挑剔了。
寧歸柏說:“你進(jìn)屋子里等,外面冷。”
什么意思?他要去做吃的嗎?陸行舟用懷疑的目光看了寧歸柏一眼,因為剛重逢,還是有一些距離感的,于是陸行舟咽下了疑問句,進(jìn)屋里等寧歸柏。
過了一炷香的時間。
寧歸柏端來了一碗白粥,一屜肉包,兩道小菜。陸行舟餓死了,先喝了兩口白粥墊肚子,才問:“你做的嗎?”
寧歸柏點了下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