極北到北疆,雖直線距離不算遙遠,但路途艱險異常。白日里,狂風卷著雪粒肆虐,打在人臉上如同刀割,視線受阻,只能憑著殘破的輿圖和多年的行軍經驗辨認方向。
夜晚,氣溫驟降至零下數十度,寒風呼嘯如鬼哭,連耐寒的戰馬都凍得瑟瑟發抖,鼻息間噴出的白氣瞬間凝結成霜。士兵們只能輪流守夜,圍著微弱的篝火取暖,裹著厚重的鎧甲打盹,稍不留意,手腳便會被凍傷。
蕭景睿始終走在隊伍最前方,玄色披風早已被風雪打透,結冰的布料摩擦著鎧甲,發出沙沙的聲響。他卻仿佛不知寒冷,脊背挺得筆直,如同標槍一般,丹鳳眼中銳利不減,時刻警惕著周圍的動靜,生怕遭遇匈奴的埋伏。
偶爾有士兵體力不支,踉蹌著幾乎摔倒,他便勒住馬韁,讓親衛遞上溫熱的干糧和烈酒,自己卻從未停歇,只是偶爾勒馬駐足,借著微弱的天光查看輿圖,調整行進路線。他的臉頰被風雪凍得通紅,嘴唇干裂起皮,卻始終未曾吭過一聲。
有親衛心疼他,策馬上前勸道:“殿下,連日趕路,兄弟們都已疲憊不堪,不如找個避風之處歇息半日,讓大家緩口氣?”
蕭景睿搖頭,聲音冷冽如冰,卻帶著不容置疑的堅定:“匈奴隨時可能南下,北疆守軍渙散,糧草匱乏,多耽誤一刻,北疆的百姓和將士便多一分危險。日夜兼程,全速趕路!”
他知道,北疆是慶國的北大門,一旦失守,匈奴鐵騎便會長驅直入,燒殺搶掠,生靈涂炭。
他更知道,這是他重回朝堂、洗刷冤屈的唯一機會,只能成功,不能失敗。十年流放的屈辱,十年隱忍的苦楚,都將在北疆這片土地上,一一清算。
馬蹄聲踏碎長夜,風雪為伴,星辰為引。蕭景睿帶著他的三千親衛,在茫茫雪原上疾馳,朝著北疆的方向,一往無前。
他們的身影在天地間顯得渺小,卻又透著一股撼天動地的力量,仿佛要劈開這漫天風雪,為慶國開辟出一條安寧之路。
風雪裹挾著疲憊,在第三日黃昏終于收斂了幾分鋒芒。
蕭景睿勒住“踏雪”的韁繩,玄色披風上的冰殼隨著動作簌簌剝落,砸在凍土上碎裂開來。
他抬手抹去臉上凝結的霜花,指腹觸及之處,是凍得發麻的滾燙。那是極致嚴寒與體內熱血相撞的溫度。
視線盡頭,北疆軍營的輪廓在暮色中逐漸清晰:依山而建的營帳連綿起伏,本該肅殺的軍寨,卻透著一股令人心悸的散漫。
營門口的柵欄歪斜著,幾根木樁已經松動,露出半尺寬的縫隙。兩名士兵斜斜地靠在柵欄上,一人雙手插在袖筒里,嘴里叼著根干枯的草棍,有一搭沒一搭地閑聊。
另一人干脆蹲在雪地里,和同伴圍著幾塊碎石打牌,身上的鎧甲歪歪扭扭掛在肩上,護心鏡撞到一起發出叮叮當當的聲響,卻沒人理會。
更扎眼的是旁邊堆放的兵刃,長槍的槍頭生了銹,彎刀隨意扔在雪地里,被人踩得滿是泥污,全然沒有半點保家衛國的利器該有的模樣。
“呵?!笔捑邦:黹g溢出一聲極輕的冷笑,丹鳳眼中的銳利瞬間凝成冰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