崇禎五年二月,遼東外海
鉛灰色的云層壓得很低,幾乎要貼著海面翻滾的浪濤。
三艘艦身修長、帆檣如林的蓋倫戰艦破開渤海早春冰冷的海水,船舷兩側的炮窗像巨獸的鱗片,在陰郁天光下泛著冷硬的鐵灰色。
為首旗艦“海狼號”的艦橋上,艦長范·德羅爾摘下三角帽,任由海風把他那火紅色的頭發吹得狂舞。
他單手舉著黃銅望遠鏡,鏡片后的藍灰色眼睛掃視著遠處蜿蜒的海岸線。
“那就是他們說的‘遼東半島’。”
副官漢斯遞過海圖,手指點在一處標注為“旅順口”的潦草字跡旁,
“根據葡萄牙人的舊海圖,這里水深足夠,但應該設有炮臺。”
“炮臺?”
德羅爾嘴角扯出一個輕蔑的弧度,
“你看到岸上有任何煙囪了嗎?看到任何規整的棱堡輪廓了嗎?沒有。只有些低矮的土墻和木柵——這地方落后得像是還在用弓箭打仗。”
他轉動望遠鏡,視野里出現幾艘破舊的福船,正慌慌張張地向岸邊劃去。
“傳令。”
德羅爾放下望遠鏡,“右舷火炮裝填實心彈,一號炮組試射一發,落點控制在……距那幾艘漁船三百碼處。讓這些黃皮膚的家伙見識見識,什么叫做‘禮貌的問候’。”
“遵命,艦長!”
半分鐘后,震耳欲聾的炮聲撕裂了海面的寂靜。
一枚24磅鐵彈劃出低平的弧線,在距離明軍福船不到兩百米的海面上砸起沖天水柱。
那幾艘福船像受驚的鴨子般亂竄,很快消失在岸邊的礁石后。
德羅爾滿意地點點頭,轉身走下艦橋。甲板上,水手們正在擦拭燧發槍,炮手們檢查著引火孔。
這些職業軍人的眼神里沒有商人的貪婪,只有一種審視獵物的專注——就像荷蘭東印度公司的董事們審視香料群島的地圖時一樣。
“記住,”
德羅爾對圍攏過來的軍官們說,“我們不是來做生意的——至少不完全是。
巴達維亞總督的命令很明確:大明正在發生某種‘異常變化’,那位年輕皇帝的新政可能會威脅到我們在整個東方的利益。所以我們要做兩件事。”
他豎起兩根手指:“第一,找到能牽制明朝的力量,最好能讓他們重新陷入內亂。
第二,無論誰最終掌控這片土地,都必須保證荷蘭聯合省在東方的貿易特權。為此……”
他拍了拍腰間那柄裝飾華麗的佩劍:“我們不介意先投資一些‘禮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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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日下午,盛京汗王宮偏殿
殿內的氣氛比窗外的寒風更凝重。
皇太極坐在鋪著白虎皮的交椅上,手指無意識地摩挲著扶手上的鎏金狼頭。
他下首兩側,代善、莽古爾泰、阿敏等貝勒按序而坐,范文程、寧完我等漢臣侍立一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