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若心中詫異,示意車夫放緩速度,她輕輕喚了一聲:“殿下?”
裴霽聞聲轉頭,看到馬車里的夕若,臉上露出一抹淺淡卻真實的笑容,示意內侍將輪椅推近些。
“夕若郡主,好巧。”
“確實很巧,”夕若下了馬車,走到他近前,目光落在他身下的輪椅上,帶著詢問,“殿下這是……?”
裴霽了然她的疑惑,抬手示意了一下皇宮的方向,語氣帶著一種如釋重負的輕松。
“是皇祖母,她老人家回宮后,得知我依舊常年閉門不出,便下了懿旨,說我既無過錯,何必自囚于方寸之地,讓我多出來走走,曬曬太陽。”
他自嘲地笑了笑,“想來是覺得我這殘廢孫子太過礙眼,關著也不好看了吧。”
他話說得輕松,夕若卻能感受到那份深藏的痛苦與無奈。
天生雙腿殘疾,在這皇室之中,注定與權力中心無緣,甚至被視為不祥,多年來近乎被遺忘在深宮一角。
太后的這道旨意,或許帶著憐憫,但對他而言,確實是難得的一絲喘息。
“能出來走走總是好的。”
夕若溫聲道,避開了他自嘲的痛處,轉而問道,“那殿下日后有何打算?”
裴霽聳了聳肩,一副渾不在意的模樣,眼底卻掠過一絲極淡的茫然。
“打算?我一個出生便注定只能坐在輪椅上的人,還能有什么打算?無非是吃喝玩樂,混吃等死罷了,總不能跟某些人一樣,老是想著那些不該想的東西吧。”
夕若心中微嘆,正不知該如何接話,裴霽的目光卻瞥見了她放在馬車窗沿上的一個粗陶花瓶,里面插著幾支剛從園子里采來的、顏色尤為鮮艷的茜草和幾簇藍紫色的蓼藍花穗。
眼中閃過一絲訝異,仔細打量了幾眼,忽然問道。
“這花……顏色很特別啊,不像尋常花圃里培育的觀賞品種,是哪里來的?”
夕若見他問起,便答道,“我近日剛收了一個城外的園子,原主人是種花的,這些都是園子里長的。”
“哦?”
裴霽的興趣似乎被勾了起來,他操控著輪椅又靠近了些,仔細看著那些植物的形態,手指虛虛地點了點那茜草。
“這茜草根莖粗壯,紅色素飽滿,是上好的染料,還有這蓼藍,葉片肥厚,狀態極佳。”他抬起頭,看向夕若,眼中閃爍著一種與平日頹廢截然不同的、帶著專業審視的光芒,半開玩笑半認真地問道,“不知郡主,這園子,可需要一個專業的花匠嗎?”
夕若微微一怔。
她與裴霽皆知對方是穿越而來的同類,但此前默契地未曾深究過彼此的前世,只維持著一種心照不宣的疏離。
此刻聽他如此精準地道出這些植物的名稱和用途,甚至提出“花匠”一詞,夕若心中一動,一個不可思議的念頭浮現。
她看著裴霽,沒有直接回答,而是鬼使神差地低聲說了一句。
“我穿越之前是個醫生,還不知你……。”
裴霽聞言,低聲笑道,“如你猜測,我啊之前是學花卉育種與栽培的!碩士!專門研究觀賞及藥用、染料植物的雜交改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