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皇兄掛念,已無大礙。”朱由檢垂眸答道,袖中的手卻無意識地攥緊了——那里,藏著一份寫滿了對魏忠賢滔天罪狀、請求將其明正典刑的奏疏草稿。他猶豫著,是否該在此時呈上?
“坐。”朱嘯指了指亭中的石凳,自己也在對面坐下。“‘黑鴉’之毒,陰狠詭譎。幕后之人,不僅想殺你,更想借你之死,攪動朝野,亂朕心神。”他目光銳利地看著朱由檢,“你可知,這深宮之中,除了魏忠賢,還有誰…視你我兄弟為眼中釘,肉中刺?”
朱由檢心頭劇震!皇兄竟如此直白!他猛地抬起頭,迎上朱嘯那雙仿佛能洞穿一切的目光,后背瞬間被冷汗浸透。皇兄…是在試探他?還是…真的在與他商議?他袖中的拳頭攥得更緊,那份奏疏的紙張邊緣幾乎被他捏破。
“臣弟…愚鈍。”朱由檢的聲音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顫抖,“昨夜…臣弟身邊近侍曹化淳…已被王公公誅殺。此人…恐是內鬼。至于幕后…”他艱難地咽了口唾沫,聲音更低,“…臣弟不敢妄測。”
朱嘯看著他眼中極力掩飾的驚濤駭浪,嘴角勾起一抹極淡的、意味深長的弧度。他沒有追問,只是話鋒一轉:
“朕裁撤了東廠,重組了龍鱗衛。清洗了后宮,放歸了數千宮女。”
“朝堂之上,錢謙益之流,正在串聯鼓噪,欲以‘十問’之疏,污朕清名,亂朕法統。”
“這大明的天,看似晴了,實則暗流洶涌,殺機四伏。”
朱嘯的目光投向亭外浩渺的湖面,聲音帶著一種沉重的力量:
“朕需要信得過的人。需要能助朕…廓清寰宇的手足。”
“由檢,”他第一次直接叫了他的名字,目光轉回,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期許,“你是朕唯一的親弟。這大明的江山,你幫朕看著點。龍鱗衛初立,王承恩掌總,但他終究是內臣。朕要你,以親王之尊,暫領龍鱗衛北鎮撫司監事!協理京畿緝盜,監察百官動向!替朕…盯緊那些藏在暗處的蛇鼠!”
龍鱗衛北鎮撫司監事?!協理京畿?!監察百官?!
朱由檢如同被一道驚雷劈中!巨大的震驚和難以置信瞬間淹沒了所有思緒!皇兄…竟將如此要害、如此權柄的位置交給他?!這…這是信任?還是…一個巨大的、致命的陷阱?!
他袖中緊攥的那份請誅魏忠賢的奏疏,此刻仿佛變成了一個滾燙的烙鐵!他臉色變幻不定,巨大的沖擊讓他一時竟不知該如何回應。
朱嘯將他的反應盡收眼底,卻不再多言,只是緩緩起身,走到亭邊,背對著他,聲音低沉而充滿力量:
“朕的刀,已經磨利了。”
“這第一刀,斬向的是過去的污穢。”
“下一刀,該斬向何方…”
他微微側首,眼角的余光掃過僵立在原地的朱由檢,如同實質的冰錐。
“…就要看這暗流之下,藏著多少…不知死活的魑魅魍魎了!”
“你好生思量。”
說罷,朱嘯不再停留,玄色的身影大步走出澄瑞亭,消失在漸起的秋風中。
亭內,只留下朱由檢一人。他僵立原地,臉色蒼白,額角滲出細密的冷汗。袖中那份奏疏,已被他掌心的汗水徹底濡濕、揉爛。他望著皇兄消失的方向,又低頭看向自己那只緊握的、微微顫抖的手,眼中翻涌著前所未有的驚濤駭浪和…一絲被強行點燃的、名為野心的幽暗火焰。
皇兄…你到底…是人是鬼?
這龍鱗衛監事之職…是蜜糖,還是砒霜?
棋局,已將他這枚棋子,推向了風暴的最前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