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盾立刻反駁,目光銳利地掃過狐偃等人:“狐偃大夫之言,未免婦人之仁!叛國之罪,若不施以極刑,何以震懾后來者?當此國家危難之際,非用重典,無以凝聚人心,無以震懾宵小!些許婦孺之仁,豈能抵我邊境將士流淌之鮮血?!”
他的話語如同刀鋒,毫不留情。晉襄公看著爭辯的兩位重臣,又看了看殿中神色各異的群臣,年輕的臉上閃過一絲猶豫,但最終還是被趙盾展現出的強大決心和對國家利益的強調所說服。
這章沒有結束,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準趙司寇所奏!”晉襄公最終下令,“逆臣士谷,罪證確鑿,三日后,車裂于市,夷其三族!此事,交由司寇府全權處置!”
旨意一下,朝堂寂靜。趙盾躬身領命,眼角的余光瞥見狐偃微微閉合的雙眼,以及其臉上那一抹難以掩飾的沉重與憂慮。
就在絳都因士谷案而風云激蕩之際,西線主帥先蔑迎來了另一位從國都而來的重要人物——風塵仆仆的胥嬰。
胥嬰在北疆之戰后,并未久留絳都,而是主動請纓,要求增援壓力巨大的西線。他的到來,帶來了國都的最新情況,也帶來了生力軍和寶貴的守城經驗。
“胥嬰將軍,你來得正好!”先蔑緊握著胥嬰的手,這位沉穩的老將臉上也難掩疲憊,“秦人狡詐,日夜騷擾,軍中士氣雖未大墮,但也漸顯疲態。尤其是那些謠言……”他指了指轅門外,“甚囂塵上。”
胥嬰神色堅毅:“先蔑將軍放心,北疆風雪尚且不懼,何懼秦人鼠竊狗偷之輩?末將此來,帶來了君上與趙司寇的鈞令:西線以堅守為上,挫敵銳氣,不必急于求戰。對于謠言,可令軍中識字的士卒,反向宣講秦人背約棄義、崤山偷襲之舊事,以正視聽!”
兩位將領迅速調整防御策略。他們不再被動地應對秦軍騷擾,而是依托城防與險要,設立更多、更隱蔽的觀察哨與小型伏擊點,如同張開了帶刺的網,讓秦軍小股部隊的滲透付出代價。同時,在軍中大力宣揚晉文公之德政與秦穆公之無信,對沖謠言的影響。
秦軍主帥孟明視很快察覺到了晉軍防御姿態的變化,變得更加堅韌且帶有反擊性。他嘗試了幾次小規模進攻,皆未能占到便宜,反而折損了些人手。
“晉人換將了?還是得了高人指點?”孟明視望著對面壁壘森嚴的晉軍營地,眉頭緊鎖。他意識到,單純的騷擾和謠言,似乎難以迅速擊垮這支由先蔑和胥嬰共同指揮的晉軍。西線的戰事,似乎要向著長期對峙的方向演變了。
士谷被處以極刑的消息,以及趙盾在朝堂上力主夷族、駁斥狐偃的細節,通過特殊的渠道,很快傳到了齊國臨淄。
一位身著齊國華服、面容精干的中年男子,正在府邸中聽取來自晉國的密報。他名叫慶克,出身齊國望族慶氏,素與晉國一些舊族交好,對晉國局勢極為關注。
“趙盾小兒,果然酷烈。”慶克捻著胡須,眼中閃爍著復雜的光芒,“士谷雖蠢,終究是世代卿族,說夷族就夷族……晉侯竟也允了。看來,這晉國,已是趙盾一言之地了。”
他沉吟片刻,對心腹吩咐道:“告訴我們在晉國的人,暫時停止一切與舊族的直接聯絡。趙盾風頭正盛,此時不宜觸其鋒芒。但是,對那位……欣賞我齊地‘寬柔’之風的年輕史官,可以再多送幾卷記載管仲治國方略的典籍過去,要舊的,不起眼的。讓他自己看,自己想。”
慶克的嘴角勾起一絲意味深長的笑容:“趙盾用鐵與血鑄就權柄,卻不知,最堅硬的東西,往往也最脆。剛則易折,柔能克剛。且讓他去應付西秦南楚吧,我等只需……靜待時機,讓‘齊風’慢慢吹拂便是。”
他望向西方,仿佛能穿透重重關山,看到那座正處于風暴中心的絳都。一股暗流,正隨著士谷的鮮血滲入晉國的土地,在無人察覺的角落里,悄然孕育著未來的變數。晉國的霸業,在經歷了內奸案的雷霆震蕩后,表面上清除了一個毒瘤,實則陷入了更深遠、更復雜的困境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