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邑楚軍大營,旌旗招展,士氣高昂。子玉接到秦軍彭衙大捷、陣斬趙穿的消息,欣喜若狂。
“天助我也!趙穿授首,趙盾斷一臂膀!晉國西線潰敗,趙盾必方寸大亂!”子玉對著麾下諸將和盟國(鄭、蔡、陳等)使者,意氣風發,“此時不攻,更待何時?傳令三軍,加速進軍!我要在趙盾反應過來之前,拿下鄭國,飲馬黃河!”
他拒絕了部下“穩扎穩打,與圍攻新鄭部隊會師”的建議,認為那樣會貽誤戰機。他親率楚國最精銳的“申息之師”和部分陳蔡聯軍,撇下行動較慢的步兵和輜重,以戰車和輕兵為核心,快速向北穿插,目標直指晉國在南線的重要支點——靠近黃河的邲地。他要在這里,以一場干凈利落的野戰,擊潰可能來援的晉軍,一舉奠定勝局。
本小章還未完,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后面精彩內容!子玉的狂傲和急迫,感染了部分渴望軍功的楚軍將領,卻也令一些經驗豐富的老將暗自蹙眉。如此孤軍深入,后勤線拉長,若不能速勝,風險極大。
彭衙之敗和子玉北進的消息,幾乎同時送到了吳王闔閭案頭。
孫武仔細分析了戰報,對闔閭和伍子胥言道:“趙盾西線受挫,必全力應對子玉。楚晉主力將于中原展開決戰,無論勝負,楚國郢都防御必降至最低。大王,我吳國出兵之時機,將至矣!”
伍子胥補充道:“然,仍需等待。需待楚晉兩軍正式接戰,糾纏難解之際,我再發兵,方可令子玉首尾不能相顧。目前,應做最后準備:集結所有舟師于太湖,步卒向邊境移動,囤積糧草于巢城(吳楚邊境重鎮)。同時,可派小股精銳,化裝成山匪或越人,襲擾楚國東南邊境,進一步制造混亂,試探其防御反應。”
闔閭強壓下立刻出兵的沖動,沉聲道:“便依二位之策!傳令全國,秣馬厲兵,靜待良機!寡人要親征楚國,以報先王之仇,成就吳國霸業!”
吳國這臺為戰爭而生的機器,開始進行最后的預熱,鋒利的吳鉤,即將出鞘。
越國會稽山陰深處,一處隱秘的溪谷。越太子勾踐與大夫文種、范蠡正在巡視新練的“水鬼”。
“晉國敗了,楚國動了,吳國也要動了。”勾踐看著在冰冷溪水中矯健潛行的士卒,語氣平淡無波,“天下這盤棋,終于要亂了。”
文種低聲道:“太子,吳國若大舉攻楚,國內必然空虛。此乃我越國千載難逢之機。”
范蠡卻更為謹慎:“機會確在眼前,然風險亦巨。吳國闔閭、孫武皆非庸才,必有后手。且我越國力未充,若一擊不中,恐招致滅頂之災。臣以為,仍需隱忍,待吳楚戰至焦灼,吳國無暇南顧之時,再伺機而動,方為萬全。”
勾踐默默點頭,目光幽深如潭:“范大夫所言甚是。機會,只會留給活得足夠久的人。告訴監國那位,父王病重,我憂心如焚,欲廣求名醫良藥,需大量珍寶財物,請吳王恩準加大今年貢賦額度。”他的嘴角勾起一絲冰冷的弧度,“我們要讓吳人覺得,越國已被壓榨得只剩最后一口氣,毫無威脅可言。”
在絕對的弱小時,將自身的貪婪和虛弱暴露給對方,有時是最好的保護色。勾踐深諳此道。
晉國太史董狐,在竹簡上刻下了沉重的一筆:“秋,晉趙穿帥師與秦師戰于彭衙,敗績,穿死之。秦人梟其首。楚令尹子玉大舉北侵。晉司寇盾將中軍出。”
他沒有評論趙穿之敗是否源于趙盾的縱容,也沒有預測趙盾親征的勝負。他只是記錄,將驚雷與暗流,血火與權謀,一并凝于冰冷的刀筆之下。
歷史的洪流,在河西的鮮血和葉邑的狂風中,陡然加速,沖向那個名為“邲”的未知之地,沖向即將被吳鉤撕裂的荊楚腹地,也沖向隱藏在東南海隅的毒刃鋒芒。所有人的命運,都在這愈發急促的鼓點中,變得撲朔迷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