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堂之上,晉景公召集眾卿商議。
執政的欒書主張:“赤狄擾邊,不過是疥癬之疾。如今齊楚相爭于泗上,越國又蠢蠢欲動,此乃天下劇變之機。我晉國當養精蓄銳,坐觀其變,待時而動,豈能因邊狄小事而分散精力?”
趙朔出列反對:“執政之言,朔不敢茍同。正因為天下將亂,我晉國后方更需穩固!赤狄雖非強敵,然其來去如風,劫掠成性。若置之不理,邊民涂炭,國土日削,何以聚民心、積國力?且狄患不平,他日我晉國若欲東出爭霸,豈非腹背受敵?朔請命率趙氏之兵,北擊赤狄,以靖邊患!”
趙朔的考慮更為深遠。一方面,平定狄患是保障封地和晉國整體安全的需要;另一方面,這也是一個難得的練兵和積累戰功的機會,能進一步增強趙氏在軍中的影響力和實力。與西秦的暗中交易,已為他提供了部分戰馬和糧食,正好用于此次軍事行動。
晉景公權衡再三,最終同意了趙朔的請求。他亦知內部卿族爭斗激烈,需要平衡。讓趙氏去應對狄患,既可安定邊境,也可避免趙朔過多插手東方事務,與欒氏等產生直接沖突。
于是,趙朔整頓兵馬,以趙氏家臣程嬰等為臂膀,北上迎擊赤狄。晉國的注意力,暫時被牽引向了北方。
小主,這個章節后面還有哦,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后面更精彩!臨淄,鴟夷子皮府邸的隱秘碼頭,數艘經過特殊改造、適合遠航的大型海船正在做出發前最后的物資裝載。范蠡站在岸邊,看著仆從將一箱箱黃金、玉器、典籍、種子、工具搬上船只,神色平靜。
田文子匆匆趕來,臉上帶著焦慮:“先生當真要走?如今齊楚對峙,越國異動,正是需要先生大才之時!君上雖偶有疑慮,然對先生倚重之心未減啊!”
范蠡轉過身,海風吹動他的須發,更顯飄逸出塵:“文子兄,非是蠡不愿留,實乃時勢使然。蠡一介商賈,偶施小計,已引得天下紛擾,自身亦成眾矢之的。若再留下去,非但不能助齊,反會為齊國招致更大的禍患。鳥盡弓藏,古之常理;功成身退,天之道也。”
他遙指西方和南方:“你看,楚劍已揚,越刃將出,齊晉亦難置身事外。此非蠡之智所能化解,乃積年恩怨、利益糾葛之總爆發。接下來,是兵戈與鮮血的時代,非算盤與刀幣所能主宰了。”
田文子知他去意已決,嘆息道:“先生這一去,茫茫大海,何處是歸宿?”
范蠡淡然一笑:“天地之大,何處不可容身?或許海外另有桃源,或許尋一孤島,漁樵耕讀,了此殘生。總勝過在這名利場中,最終落得文種一般下場。”
他拍了拍田文子的肩膀,遞過一卷帛書:“此乃蠡對未來天下大勢的一些淺見,以及對文子你個人的幾句忠告。望你好自為之,在這亂世中,保全自身,光大宗族。”
田文子接過帛書,心中感慨萬千,知道此番別離,恐成永訣。
范蠡登上海船,升起風帆。秋日的陽光灑在波光粼粼的海面上,也照在他決然的臉上。他最終選擇避開這即將席卷中原的滔天巨浪,去尋找一方寧靜。他的離去,標志著一個依靠超絕智慧和個人魅力影響天下格局的時代暫告一段落,而一個更加純粹、依靠國力與鐵血拼殺的戰國時代,正伴隨著齊楚對峙、越國冒險、晉國攘狄的烽煙,隆隆開啟。
風起于青萍之末,而浪成于微瀾之間。各方勢力已然落子,棋盤上殺機四伏,一場波及整個華夏大地的全面沖突,只差最后一根導火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