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種死后,勾踐越發獨斷專行,對范蠡的離去也始終耿耿于懷。他將姑蘇作為越國的新都,就是要時刻提醒自己,也提醒越人,曾經的屈辱和輝煌的復仇。但滅吳的勝利并未帶來長久的安寧,楚國的壓力如同懸頂之劍。
“丁固。”他喚來心腹將領。
“臣在。”
“楚王南巡,意在震懾寡人,穩固其江南。”勾踐緩緩道,“我們不能讓他太安心。去年散播的謠言,效果如何?”
本小章還未完,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后面精彩內容!丁固躬身回答:“回大王,據探子回報,楚國沿海商旅確有人心浮動,郯、莒等小國對加重貢賦亦頗有微詞,然尚未到動搖其根基的地步。”
“不夠,遠遠不夠。”勾踐搖頭,“熊侶親自南巡,便是要撲滅這些小火苗。那我們,就再給他添一把柴。”
他轉過身,眼中閃爍著惡毒的光芒:“挑選一批死士,不必再去散播流言。讓他們扮作商旅或蠻部,在楚國江南之地,尋機襲擊其小股巡邏隊,或焚燒其偏遠糧倉。記住,動作要快,下手要狠,得手后立刻遠遁,絕不糾纏。更要留下些‘證據’,似是而非,指向……山越蠻部,或者,是那些對楚王加重盤剝不滿的本地豪強。”
丁固心中一凜,這是要將水徹底攪渾,在楚國后方制造真實的混亂和猜忌!“臣,遵旨!”
“去吧。”勾踐揮揮手,重新望向南方,“熊侶,你想穩固后方?寡人偏要讓你后方起火!看你能在江南待多久!”
萬里波濤之外,“安居”島。
春日的海風帶著暖意,吹拂著山谷中茂盛的作物。與中原各國的劍拔弩張相比,這里仿佛是一片世外桃源。但島主范蠡的心,卻從未真正遠離那片紛爭之地。
“先生,來自中原的消息。”一名心腹船員將密封的竹筒呈上。
范蠡打開,仔細閱讀著關于艾陵之戰后續、齊楚動向、晉國舉措以及越國小動作的匯報。當他看到楚莊王南巡和勾踐可能采取的進一步行動時,眉頭微微蹙起。
“勾踐……還是如此急功近利,手段陰狠而缺乏遠略。”他輕嘆一聲,“如此撩撥,若被熊侶抓住確鑿證據,反而會給予楚國大舉征越的口實。”
他走到崖邊,望著無邊無際的蔚藍大海。那個被他命名為“東極”的、隱約出現在海平線方向的巨大黑影,始終縈繞在他心頭。去年發現的“堅白之金”雖然珍貴,但冶煉困難,產量極低,短期內難以大規模應用。
“中原之地,紛爭已入死局。齊楚晉越,糾纏不休,無非是舊秩序的反復撕扯。”范蠡喃喃自語,“若要破局,或許……契機不在地上,而在海上;不在舊土,而在新域。”
一個更大膽的計劃在他心中逐漸成型。他轉身,對侍立一旁的骨干們說道:“準備最大的海船,囤積足夠的淡水食糧。待東南風起,我們揚帆向東,探索‘東極’!”
“先生,那中原之事……”有人問道。
范蠡目光悠遠:“中原之事,且由他們去爭。我們只需做好我們的事。若‘東極’真有更廣闊的天地,更多的資源,乃至……更先進的技藝,那么未來,我們所擁有的,將不再是區區千余戎騎所能比擬的力量。”
他要將探索的重心,從騷擾和攪局,轉向真正的開拓。這需要時間,需要運氣,更需要超越這個時代的勇氣與眼光。
公元前588年的春天,中原的統治者們仍在固有的棋盤上絞盡腦汁,算計著下一城的得失。而范蠡,這個曾經的謀臣、巨賈,此刻卻將目光投向了棋盤之外,那浩瀚無垠的未知海洋。他的東渡之念,如同一顆投入歷史長河的種子,或許將悄然改變未來的流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