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啟十四年,四月初八,渤海之濱的天津大沽船廠還籠罩在破曉前的薄霧之中。海灣畔卻早已人聲鼎沸,數千工匠、水師官兵和廠役如蟻群般忙碌穿梭。數十盞防風燈籠懸掛在廠區各處,昏黃的光芒在霧氣中暈開,與天際將明未明的熹微晨光交融,映出一片朦朧而緊張的景象。
海風咸澀,裹挾著鐵銹、桐油和煤炭的濃烈氣味。海潮聲與廠區內金屬敲擊聲、號令呼喊聲、蒸汽泄壓聲交織,形成一種奇異的轟鳴。船廠四周旌旗招展,明黃龍旗獵獵作響,披甲執銳的衛士五步一崗,將整個船廠圍得鐵桶一般。
天啟皇帝朱嘯玄袍金冠,獨立于觀艦高臺,熔金般的眼瞳凝視著下方船塢中那巍峨如山的鋼鐵巨獸。八歲的太子朱慈熠緊緊攥著父皇的龍袍衣角,一雙明澈的眼睛既驚且畏,卻又舍不得移開視線。身旁,年僅十六歲的鄭成功扶劍侍立,目光熾烈如焰,仿佛已見巨艦劈波斬浪、直搗東瀛的景象。
“陛下請看!”天工院督造孫元化激動得聲音發顫,手中呈遞的造船圖冊在晨光中熠熠生輝。他躬身向前,指著海灣中那龐然巨物,聲音因激動而微微發顫:“此即鎮海號——艦體長三十丈,寬六丈,吃水兩丈七,排水量達八千噸之巨,堪稱海上移動堡壘!”
朱嘯熔金般的瞳孔中映出那鋼鐵巨獸的雄姿,只見鎮海號如一座浮動的城池,巍然屹立于海灣之中。艦體線條剛勁凌厲,通體以精鋼鍛造,在晨暉中泛著冷冽的金屬光澤。
孫元化繼續稟報,語速急促卻清晰:“全艦配置官兵六百八十人,其中水手二百,炮手三百,輪機匠師八十,余為指揮、醫護、炊事等輔兵。艦上艙室分為五層,設有將領官艙二十間,士卒統艙八處,儲糧倉容五百石,足支全艦官兵三月之需。”
他指向艦身中部高聳的煙囪,那巨筒正噴吐著濃煙,仿佛巨龍呼吸:“配雙缸往復式蒸汽機,兩座巨型燃煤鍋爐,每時辰耗煤五十石,航速可達十六節,十倍于傳統帆船!艦尾配雙螺旋槳,進退自如,不借風力。”
隨著孫元化的指引,眾人的目光移向艦首。那里巍然屹立著兩門烏黑巨炮,炮管長三丈,口徑達八寸,在晨光中泛著冷森森的幽光。“此乃神威重炮,每門重八千斤,內鏜螺旋線,射程遠達五里。配爆破彈可轟城碎艦,鏈彈斷帆桅,霰彈掃甲板。”
但這才僅僅是開始。孫元化又指向艦體兩側:“左右舷各列十二門次級火炮,口徑五寸,射程三里,可齊射也可輪射。甲板前后另設八門旋轉炮臺,專司近防?!彼D了頓,語氣中帶著幾分自豪:“全艦共配火炮三十四門,彈藥三千發,火藥百桶,一艦之火力,可抵一營之師!”
最令人驚嘆的是艦體的防護。孫元化輕叩手中圖冊:“全艦水密隔艙十一處,外包鍛鐵甲,最厚處達六寸,尋常炮丸難傷。艦首水線下設沖角,以精鋼鍛造,可撞碎任何敵艦?!?/p>
這時,一陣汽笛長鳴,聲震四海。只見艦體中部緩緩升起一座指揮塔臺,塔頂設有觀瞄室,四周鑲著西洋玻璃,內配千里鏡和測距儀。塔臺四周環列旗語兵位,各色信號旗迎風招展。
“陛下請看艦尾?!睂O元化指引眾人目光向后,“設有機庫一座,可容四艘蒸汽快艇,用于聯絡、偵察與登陸。桅桿除主桅外,前后各設副桅,仍保留風帆裝置,以備不時之需?!?/p>
最令人稱奇的是甲板布局。前甲板為火炮陣地,中甲板設煙囪和通風系統,后甲板則是飛行平臺——雖然此刻還沒有飛機,但已為未來的空中力量預留了空間。甲板下分設三層:最上層為官兵住艙和糧倉,中層為彈藥庫和醫務室,底層為動力艙和煤炭倉。
“全艦鉚釘用三百六十萬顆,鋼板耗六千噸,木材用三千方,桐油耗萬斤。”孫元化如數家珍。
正當眾人驚嘆之際,艦上突然號角齊鳴,六百八十名官兵整齊列隊,沿著船舷肅立。金甲映日,刀槍如林,龍旗在主桅上獵獵作響。這鋼鐵巨獸不僅是一件兵器,更是一個移動的軍事要塞,一個大明海權的象征。
朱嘯眼中金芒流轉,緩緩吐出一句話:“好一艘巨艦一出,四海誰敢不服!”
朱嘯微微頷首,目光卻轉向船廠中忙碌的工匠:“孫愛卿,建造如此巨艦,耗費幾何?船工待遇如何?”
孫元化躬身回道:“回陛下,自開工至今,耗銀三百二十八萬銀元,用工七萬二千人次。船廠工匠分為三等:學徒日給500銅元,熟匠日給1枚銀元,大匠日給3枚銀元,另按工期賞賜布匹糧米。蒸汽機匠師尤為難得,皆從天工院和海外特聘而來,月給100枚銀元,另配宅院家仆?!?/p>
“船廠如今何人總攝?”朱嘯追問道。
“現任總辦為原登州船政提舉張文啟,副辦三人分管木作、鐵作、帆索。另有天工院派駐技師十二人,專司蒸汽機組裝調試。”孫元化從袖中取出一本名冊呈上,“此乃船廠各級匠師名錄,請陛下御覽?!?/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