鏡湖的冰面在腳下發(fā)出細碎的裂響,我蹲下身,指尖剛觸到冰層,就被那股透骨的涼激得縮回。
可掌心的腳印烙印卻燙得驚人,像塊燒紅的鐵,沿著血管往心口鉆。
湖隱先生的骨笛還橫在膝頭,他的目光終于不再像從前那樣虛虛掠過,而是直勾勾釘在我臉上:“你聽見了么?那些被心獄困住的念頭,正在噼啪作響。”
我屏息去聽。
冰層下原本此起彼伏的嘶吼聲淡了,取而代之的是……油鍋里炸糖畫的滋啦聲?
還有孩子追著糖人跑時的笑鬧?
再仔細辨,是光明頂后廚的蒸籠掀開,白汽裹著素齋香氣撲臉的響動;是當年在濠州巷口,我蹲在青石板上啃燒餅,隔壁阿婆遞來的酸梅湯,瓷碗邊沿還沾著漬——這些被心獄壓在最底層的煙火氣,正順著冰層的裂隙往上冒。
“原來他們藏的火種,是這些。”我喉嚨發(fā)緊。
湖隱先生用骨笛尾端敲了敲冰面,一道細縫立刻蔓延開來,露出冰層下影影綽綽的光:“你以為心獄困的是你?錯了。困的是他們——困他們不敢信,那個會蹲在巷口啃燒餅的人,能扛起整個江湖。”
話音未落,掌心烙印突然絞成一團,痛得我蜷起手指。
眼前閃過黑船的輪廓,桅桿上的鐵錨像根刺扎進意識里——有人在順著共鳴的線,逆著找過來。
“是黑舟客。”湖隱先生的聲音沉了,“他在追溯共鳴源,想把這團火掐滅在根上。”
我咬著牙坐下,冰碴子硌得后臀生疼。
可這疼反而讓腦子更清醒——從前總想著用九陽真氣硬扛,現(xiàn)在倒要試試,用這些被他看不起的“凡人念頭”當武器。
意識順著那根刺往外鉆,穿過重重疊疊的“張無忌”畫像:持劍的、穿龍袍的、坐蓮花的……最后在最深處,觸到一團冷硬的光——黑舟客的意識錨點。
我沒急著沖,反而抽回半縷意識,拽出段最舊的記憶:那年暴雨,母親舊疾發(fā)作,我抱著保溫箱在塌屋前跪了半個時辰。
雨順著屋檐砸在后頸,保溫箱的提手勒得虎口發(fā)白,可我不敢動,生怕顛涼了那碗粥。
等母親終于睜眼喝到第一口時,她的眼淚掉進碗里,我卻笑得像個傻子——因為系統(tǒng)提示“超時0分鐘”。
這段記憶帶著濕冷的觸感,混著鐵銹味的雨水,還有保溫箱里那點固執(zhí)的熱,順著意識線反推回去。
三息后,遠處傳來悶吼,像是有人被重物砸中胸口。
我睜開眼,嘴角溢出血,可心里痛快得發(fā)顫——黑舟客的掌心烙印裂了道細紋,正從東海方向傳來刺痛。
“你……竟用凡人之痛污染‘神形’?”他的聲音像碎瓷片,扎得耳膜生疼。
我抹了把嘴角的血,笑出聲:“我本來就是送飯的,又不是泥捏的神。你怕的哪里是力量?是我們這些傻子,偏要抓著點熱乎氣不肯放。”
湖隱先生突然起身,骨笛往腰間一插:“去看看火藏閣的小丫頭吧,她該等急了。”
我順著他的目光望過去,只見遠處山路上揚起一片塵煙,棗紅馬的嘶鳴穿透風聲。
馬上的人穿月白勁裝,發(fā)間金步搖晃得刺眼——是趙敏。
她勒住馬時,馬蹄在冰面上滑出兩道深痕,裙擺沾了雪也不在意,直接撲過來攥住我的手腕:“焚青在火藏閣閉關(guān),我去時他的石室在震。”她的手指涼得像冰,可掌心的溫度卻燙人,“我把孩子們畫的‘外賣俠’壓在愿金燈下了,你說他能看見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