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蚨娘的指尖在發抖,燒焦的絹條邊緣還沾著火星子,山風卷著松濤聲灌進耳中,我聽見自己喉嚨里發出一聲悶哼——不是疼,是驚。
她鬢角的草屑被風掀起來,露出耳后一道新鮮的抓痕,像是連夜翻山越嶺時被荊棘刮的:教主,昨夜嶺南梅縣有個十歲娃子,蹲在灶前燒火時突然喊疼。
他娘說,那娃子的手心里冒金光,接著就噼噼啪啪打出一套掌法。
我撐著民心碑的手突然一緊,碑身涼意透過掌心直竄脊梁。
九陽掌法?
那套我當年在光明頂隨手寫在石壁上的粗淺路子,連我自己都快記不全了。
更邪乎的是。青蚨娘湊近了些,金鈴在腰間輕響,那娃子擦著眼淚跟他娘說,是個穿青衫的叔叔昨夜鉆進他夢里,手把手教的。她喉結動了動,他描述的模樣。。。。。。跟您三年前在少室山講經時穿的那身,分毫不差。
我忽然笑了,胸腔里的血氣往上涌,卻被我硬生生壓了回去。
原來不是我在撐著民火,是民火在托著我。
我的意識正隨著他們的念力飄呢——飄進梅縣的土灶房,飄進汴梁的繡樓,飄進每一個在深夜里對著月亮比劃兩招的莊稼漢夢里。
這不是什么靈魂不滅,是萬人共憶,把我這點殘魂釀成了公共的酒。
張教主?趙敏的手突然覆上來,她不知何時挪到了我腳邊,膝蓋上還沾著碑前的青苔。
她眼尾的淚痣被晨光染得發紅,聲音卻穩得像塊老玉:你又在想什么傻事?
我低頭看她。
她的掌心浮著團金火,比昨日小了一圈,卻亮得扎眼。
那兩個愿分壽元的少女不知何時退到了十步外,正跟著她哼的蒙古小調輕輕晃腦袋——調子我熟,是大都城破那天,她躲在我懷里哭著唱的那首《鴻雁》。
青蚨娘,記。我沖錢莊女掌柜揚了揚下巴。
她立刻摸出個銅墨盒,筆尖在絹帛上沙沙響,郡主的進化了。我盯著趙敏掌心那團隨著調子明滅的金火,現在該叫心律火——能跟著人心跳的節奏,調民火的潮汐。
趙敏的指尖輕輕顫了顫,金火地裂成三朵,其中兩朵慢悠悠飄向那兩個少女,落在她們手心里。
左邊的少女突然捂住嘴,眼淚大顆大顆砸在青石板上:暖!
我娘的寒腿,暖了!右邊的少女更直接,蹦起來抱住旁邊的持愿者:阿姐,你上個月咳血的傷,是不是輕了?
青蚨娘的筆掉在地上。
她蹲下去撿,發頂的珠花卻先垂了下來——那是她亡夫送的定情物,我曾見她只在最緊要的賬冊前才戴。這不可能。。。。。。她的聲音發悶,火種傳承必須靠媒介,要么是秘籍,要么是師父。。。。。。
有什么不可能?我彎腰替她撿起筆,指尖觸到她掌心的薄繭——這雙手管著天下七成的錢莊,現在卻在抖,人心就是最好的媒介。
你忘了?
我在光明頂講經時,挑水漢通沖脈;老婦說癱了十年的男人腿暖了;連武當的小道士都跟著念引氣入膻中我把筆塞回她手里,他們信了,所以通了。
遠處傳來鎧甲碰撞的聲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