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北川這個名字,以及與他相關的那段婚姻,在我的記憶里逐漸褪色、模糊。
偶爾在夜深人靜時,某些不愉快的片段會閃現,但很快就會被第二天的課程、有趣的實驗或是與朋友的聚會所沖散。
那場婚姻,遙遠得真的像是發生在上個世紀,那個在這段關系里卑微、痛苦的自己,也陌生得如同另一個人。
恨嗎?似乎也談不上了。
當一個人全力奔向新生活時,是沒有太多精力回頭去恨一個已經無關緊要的舊人的。
我順利完成了本科學業,憑借著優異的成績和教授的推薦,繼續攻讀碩士、博士。
我的研究方向聚焦于創傷后應激障礙的心理干預與康復,也許,潛意識里,我是在用學術的方式,療愈著自己那段不堪的過去。
我發表的論文開始在國際上引起關注,我提出的某些干預模型被證明具有很好的效果。
時光荏苒,三十年彈指而過。
當年的我,如今已是國際知名的心理學教授,在創傷康復領域是公認的權威之一。
我氣質沉靜,言談舉止間充滿了歷經歲月沉淀后的從容與力量。
這一年,我應國內頂尖學府的盛情邀請,作為訪問學者回國進行學術交流,并舉辦系列講座。
消息傳出,在學術界引起了不小的轟動。
許多人慕名而來,想要一睹這位傳奇女學者的風采。
講座那天,能容納數百人的階梯教室座無虛席。
我站在講臺上,穿著得體的職業裝,從容不迫地分享著我的研究成果。
我的演講深入淺出,邏輯清晰,贏得了陣陣掌聲。
在講座的最后,我稍稍偏離了純學術的主題,用溫和的聲音分享了一點個人感悟:“在我的人生中,也曾經歷過非常艱難的時期,感覺前路一片黑暗,看不到希望。但我想告訴大家,無論你身處何種困境,遭受了怎樣的打擊,請一定不要放棄自己。人生很長,足夠我們重新開始,去學習,去成長,去創造屬于自己的價值。命運或許會給你一手爛牌,但如何打出去,決定權永遠在你自己手中?!?/p>
我的話語平靜卻充滿力量,觸動了臺下許多年輕學子的心。
到了提問環節,氣氛活躍。
大多數問題都圍繞著學術和專業領域。直到一個坐在后排的、略顯年輕的記者接過話筒,提出了一個讓現場瞬間有些安靜的問題:
“江教授,您好。我們了解到您早年在國內曾有過一段婚姻。請問,在您經歷了那么多之后,您現在還會想起您曾經的丈夫嗎?或者說您……還恨他嗎?”
這個問題有些冒昧,甚至帶著一絲窺探隱私的意味。
臺下響起一陣輕微的騷動,所有人都看向講臺上的我,好奇我會如何回應這個尖銳的問題。
我的臉上沒有任何被冒犯的慍怒,我只是微微頓了一下,隨即,唇角浮現出一抹極其清淡,卻又通透豁達的微笑。
這笑容,仿佛看穿了世事,也徹底釋懷了所有。
我對著話筒,聲音清晰而平穩,傳遍了教室的每一個角落:“恨,是一種很低級的情感,它消耗的是你自己,而不是對方?!?/p>
我略微停頓,然后繼續道:“遇人不淑,或者說,在一段關系里受到傷害,我們要做的,是及時離開他,止損,然后頭也不回地往前走,去建設你自己的新生活。而不是停留在原地,和他糾纏,和過去糾纏?!?/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