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門被踹開的巨響,如同驚雷,炸裂了山間深夜的死寂。幾道雪亮刺眼的手電光柱,像毒蛇的信子,瞬間舔舐進昏暗的木屋,將楚峰和老耿頭驚恐的臉照得一片慘白。
楚峰的心臟驟然停止,又瘋狂擂動,幾乎要撞破胸腔。他下意識地將手中那疊浸滿血淚證據的材料死死按在胸前,仿佛那是他最后的堡壘。完了!最壞的情況還是發生了!
門口,逆著光,站著幾條黑影。為首一人,身材不高,但姿態囂張,手里悠閑地轉著一個強光手電,正是趙強!他那張原本帶著諂媚的臉,此刻寫滿了貓捉老鼠般的戲謔和殘忍。
“楚大鎮長,”趙強拖長了音調,聲音在寂靜的山谷里回蕩,帶著刺骨的寒意,“這深山老林的,躲貓貓的游戲,玩得可還開心?讓我們一頓好找啊!”
他邊說邊踱步進來,手電光毫不客氣地在楚峰臉上、身上掃來掃去,最后定格在他緊抱在胸前的那個鼓鼓囊囊的舊帆布包上。他身后的幾個壯漢,也魚貫而入,瞬間將小小的木屋擠得水泄不通,一股混著煙酒和汗臭的壓迫感彌漫開來。老耿頭嚇得渾身哆嗦,下意識地往楚峰身后縮了縮。
楚峰強迫自己冷靜下來,血液里的冰涼漸漸被一股破罐子破摔的狠勁取代。他迎著刺目的光,瞇起眼睛,聲音因緊張而有些沙啞,卻努力保持著鎮定:“趙強?你怎么找到這里的?”
“我怎么找到的?”趙強嗤笑一聲,用手電筒敲了敲自己的腦袋,動作輕佻無比,“楚大鎮長,你以為你還是那個一呼百應的鎮長呢?現在整個河陽鎮,乃至蒼遠縣,有多少雙眼睛在盯著你?你一下車,鉆進這后山,就有人報告了!跟你接觸過的每一個人,都在我們的名單上!老耿頭……哼,一個看林的老光棍,你以為他能藏得住你?”
他的話像淬了冰的針,扎進楚峰心里。原來自己的一舉一動,早已在對方的嚴密監控之下!這種無所遁形的感覺,比直接的對抗更讓人絕望。他感覺自己就像如來佛手心里的孫悟空,再怎么翻騰,也逃不出對方的五指山。
“趙強,你想干什么?”楚峰深吸一口氣,挺直了脊梁。事已至此,恐懼毫無意義。
“干什么?”趙強逼近一步,臉上虛偽的笑容瞬間收斂,換上了猙獰,“楚峰!你被停職檢查,不好好在指定地點反省,擅自潛回河陽鎮,秘密串聯不明群眾,搜集黑材料,企圖誣告陷害領導!你這是對抗組織,罪加一等!”
他每說一句,聲音就提高一分,唾沫星子幾乎噴到楚峰臉上。那頂頂大帽子扣下來,欲加之罪,何患無辭!
“你放屁!”老耿頭雖然害怕,但聽到趙強如此顛倒黑白,氣得渾身發抖,忍不住出聲罵道,“楚鎮長是回來幫我們的!是你們這些天殺的在害人!”
“老東西,這里沒你說話的份!”趙強身后一個滿臉橫肉的壯漢上前一步,一把推開老耿頭。老耿頭一個踉蹌,差點摔倒,被楚峰伸手扶住。
“趙強!”楚峰怒目而視,將老耿頭護在身后,“有什么事沖我來!跟耿叔沒關系!”
“沖你來?當然沖你來!”趙強冷笑,目光像毒蛇一樣盯住楚峰懷里的帆布包,“把你手里那些胡說八道的東西交出來!還有,把你這些天接觸過誰,說了什么,一五一十地寫出來!或許,我還能在周縣長面前替你美言幾句,給你留條活路!”
楚峰的心沉到了谷底。對方的目標明確至極——銷毀證據,切斷他與外界的聯系,坐實他的“罪名”!一旦交出材料,自己和那些信任自己的村民,將永無翻身之日!
“我要是不交呢?”楚峰的聲音冰冷,帶著決絕。
“不交?”趙強像是聽到了天大的笑話,環顧了一下他帶來的幾個打手,幾人發出哄堂大笑,笑聲在狹小的木屋里回蕩,充滿了暴戾和嘲諷。笑罷,趙強臉色一沉,眼中兇光畢露:“楚峰,別給臉不要臉!你以為你現在還是個人物?我告訴你,在這里,弄死你,跟弄死只螞蟻沒什么區別!山里野獸多,失足掉下懸崖,或者被什么毒蛇咬一口,太正常了!”
赤裸裸的死亡威脅!寒意從楚峰的腳底板直沖天靈蓋!他知道趙強這幫人手段狠辣,但沒想到他們竟然囂張到了如此地步,敢直接動用私刑,甚至殺人滅口!周遠航、韓副市長他們的勢力,已經無法無天到了這種程度了嗎?官場的傾軋,終于圖窮匕見,露出了最血腥的獠牙!
“趙強!你敢!”楚峰厲聲喝道,但聲音在空曠的山野和對方的囂張氣焰面前,顯得如此蒼白無力。
“你看我敢不敢!”趙強失去了耐心,猛地一揮手,“給我搜!把東西搶過來!把這老東西也給我帶走!”
幾個壯漢如狼似虎地撲了上來!楚峰死死護住懷里的材料,奮力掙扎。老耿頭也紅了眼,抄起墻角的柴刀,嘶啞地吼道:“我跟你們拼了!”
混亂中,拳腳如雨點般落下。楚峰雖然有些力氣,但雙拳難敵四手,很快就被打倒在地,帆布包被粗暴地搶奪過去。老耿頭更是被兩個壯漢死死按住,柴刀被奪下,臉上挨了重重幾拳,嘴角滲出血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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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鎮長!楚鎮長!”老耿頭絕望地哭喊著。
楚峰感到一陣天旋地轉,額角被打破,溫熱的血流進眼睛,視線一片模糊。他眼睜睜看著那個壯漢將帆布包遞給趙強,心中涌起巨大的悲憤和無力感!完了!這么多天的心血,這么多村民的希望,就這么毀了!
趙強得意地掂量著帆布包,隨手打開,翻看著里面的筆記、錄音筆和一些皺巴巴的票據,臉上露出不屑的冷笑:“就憑這些破爛玩意兒,也想扳倒周縣長?扳倒韓市長?楚峰,你真是蠢得無可救藥!”
他拿起那個小小的錄音筆,在楚峰眼前晃了晃,然后狠狠摔在地上,用腳后跟猛地碾碎!塑料外殼碎裂的聲音,像尖刀一樣刺穿著楚峰的耳膜和心臟。
“給我打!讓他長長記性!”趙強將帆布包扔給手下,惡狠狠地命令道。
更密集的拳腳落在楚峰身上,他蜷縮在地上,用盡最后的力氣護住頭臉,咬緊牙關,不讓自己發出慘叫。屈辱、憤怒、絕望……種種情緒像毒火一樣灼燒著他的五臟六腑。這就是他為之奮斗的官場?這就是權力的真面目?當規則和底線被徹底踐踏,剩下的只有最原始、最血腥的暴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