伯邑考望著農戶和囡囡遠去的背影,竹簍晃悠的聲響里,忽然想起前日去庫房盤點時,老庫管李伯正蹲在地上,用布擦拭著一排排陶罐。那些罐子上都貼著標簽,“三月薺菜醬”“四月槐花蜜”“五月青梅酒”,字跡歪歪扭扭,卻是李伯親手寫的。“這些都是農戶們送來的,”李伯笑著指了指最底層的一個罐子,“你看這個,去年冬天張嬸送來的豆瓣醬,說能存到明年開春,配著糙米飯吃,開胃。”
他掀開罐蓋,一股醇厚的咸香漫開來,混著陽光曬透的味道。李伯用木勺舀了一點,遞過來:“嘗嘗?這豆瓣得曬足四十天太陽,雨天還得搬進搬出,張嬸說‘做醬就像養孩子,得經心’。”
伯邑考抿了一口,豆瓣的咸香里帶著點回甘,像極了張嬸說話的語氣——糙糙的,卻透著實在。他忽然明白,為什么每次開伙,士兵們總說“伙房的醬比酒樓的山珍還香”,原來這味道里,藏著四十天的日光,和張嬸搬罐子時額頭的汗珠。
正想著,姬發風風火火地跑進來,手里舉著張弓:“伯邑考哥,你看我這弓!方才農戶王大叔幫我修的,說‘弦太緊容易斷,松半寸才好用’。”那弓身纏著新的麻繩,纏得整整齊齊,繩結處還留著個小小的蝴蝶結,顯然是王大叔家的小女兒幫忙纏的。
“王大叔年輕時是獵戶,”姬發摸著弓身笑道,“他說‘使兵器就像待朋友,你對它好,它才肯給你出力’。方才他教我怎么保養,說每次用完得用布擦三遍,還要放在通風的地方,不然會生銹。”
伯邑考接過弓,指尖劃過那圈麻繩,觸感粗糙卻扎實。他想起去年冬天,王大叔送來的野兔,皮毛被打理得干干凈凈,他說“獵來的東西得收拾利落,不然吃著不踏實”。那時只當是農戶的細心,此刻才懂,這份“利落”里,藏著對萬物的尊重——就像他們對待土地,播種時要翻三遍土,收割時要彎十次腰,從不含糊。
走到演武場時,見幾個新兵正圍著石碾子,七手八腳地搬著什么。走近了才知,是農戶們送來的新麥,想讓伙房磨成面粉。“李大爺說‘新麥得用石碾子碾,機器磨的太糙’,”一個新兵擦著汗笑道,“這不,王大叔帶著幾個后生,正教我們怎么推碾子呢。”
石碾子“咕嚕咕嚕”轉著,新麥的清香混著泥土的氣息飄過來。王大叔光著膀子,古銅色的脊梁上汗珠滾滾,他一邊喊著號子,一邊教新兵們調整步伐:“推碾子得齊心,左一步右一步,跟踩拍子似的,不然碾子會跑偏。”他眼角的皺紋里沾著麥糠,笑起來像朵曬干的菊花,“就像你們當兵的,隊列走不齊,怎么上戰場?”
伯邑考站在一旁看著,忽然注意到碾盤邊緣放著個粗瓷碗,里面盛著井水,水里泡著幾片薄荷。“這是囡囡送來的,”一個新兵拿起碗喝了一口,“說天熱,讓我們解渴用,還說‘推碾子累,喝點涼的舒坦’。”
薄荷的清涼順著喉嚨滑下去,混著新麥的香氣,竟比冰鎮的酸梅湯還爽口。他忽然想起姜子牙昨日說的話:“天下的大事,說到底都是由無數小事堆成的。就像這石碾子,看著笨,可每轉一圈,就離面粉近一分。”
傍晚時,伙房飄起了炊煙,張嬸的大嗓門隔著老遠就能聽見:“囡囡,把那筐青菜端過來!小心點,別摔了!”囡囡應著,小碎步跑過去,辮子上還別著朵野菊花——是早上在田埂邊摘的。
伯邑考走進去時,張嬸正蹲在灶前添柴,火光映著她滿是皺紋的臉。“伯邑考公子來啦?快坐,今晚吃新麥饅頭,配著豆瓣醬,保管你吃三個還想吃!”她手在圍裙上擦了擦,拿起個剛出鍋的饅頭遞過來,“你看這饅頭,發得宣軟,是李伯教我的法子,說‘面得發酵到能聞見酒香,才算好’。”
饅頭的熱氣撲在臉上,帶著甜絲絲的麥香。伯邑考咬了一口,暄軟里帶著點嚼勁,果然比城里酒樓的精細點心更對胃口。“李伯以前是點心鋪的師傅,”張嬸笑著說,“后來回了鄉下,他總說‘再好的手藝,離了土地也白搭’。你看這新麥,剛從地里割下來的,帶著土氣,磨出的面才香。”
正說著,李伯提著個籃子走進來,里面裝著些青綠色的豆角。“張嬸,這是今早摘的豇豆,炒著吃脆得很。”他把籃子放在案上,又從懷里掏出個小布包,“對了,這是給公子的,我孫子寫的字,讓我送來給公子瞧瞧。”
布包里是張泛黃的紙,上面用歪歪扭扭的毛筆字寫著:“禾下乘涼夢,一稻一人生。”李伯撓著頭笑道:“這小子跟著先生讀書,總說要學公子們,將來做大事。我告訴他,做大事得先懂小事,就像種稻子,得知道什么時候插秧,什么時候施肥,不然結不出飽滿的谷粒。”
伯邑考看著那行字,忽然想起自己書架上那些兵法書,字里行間都是“排兵布陣”“運籌帷幄”,卻從未提過“磨面要推多少圈碾子”“做醬要曬多少天太陽”。可此刻他忽然明白,那些兵法能立住腳,恰恰是因為有這些磨碾子的力氣、曬醬的耐心在托著——就像大廈的根基,從不是地面上的雕梁畫棟,而是地下那些看不見的樁子,深扎在泥土里,默默承托著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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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里,伯邑考坐在燈下,鋪開信紙想寫點什么。窗外傳來王大叔教兒子編竹筐的聲音:“這篾條得選向陽的竹子,有韌勁;編的時候左壓右,右壓左,不能急……”筆尖懸在紙上,忽然覺得,所謂“根基”,從來都不是什么宏大的道理,而是這些煙火氣里的細碎——是張嬸曬醬時搬來搬去的罐子,是王大叔修弓時纏的麻繩,是李伯擦陶罐的布,是囡囡泡薄荷水的粗瓷碗。
這些東西,不寫在兵法里,不刻在石碑上,卻像田里的莊稼,春生夏長,默默滋養著一切。就像農戶們常說的:“地不哄人,你對它好,它就給你長糧食;人也一樣,你把小事做扎實了,大事自然就立住了。”
他提筆寫下:“今日見農戶碾新麥,方知世事如碾盤,每一圈轉動,都算數。”窗外的月光落在紙上,像一層薄薄的霜,卻帶著麥香,暖得很。
第二天一早,伯邑考去演武場時,見新兵們正圍著石碾子,學著推碾子。王大叔站在一旁指導:“腳步要穩,別慌……對,就像這樣,一圈,又一圈。”石碾子“咕嚕咕嚕”轉著,新麥的香氣飄得很遠,像在哼一首古老的歌。
他忽然想起姜子牙曾說:“天下就像這碾盤,百姓是碾子下的麥,當官的是推碾子的人,得使勁推,還得推得勻,不然有的麥磨成粉,有的還是粒。”那時不懂,此刻看著新兵們漲紅的臉,看著石碾子下漸漸變細的麥粉,忽然就懂了——所謂“治國安邦”,說到底,不過是把每一粒麥都磨成粉,把每一個人的日子都過得扎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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