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城的蘆葦蕩浸在夜色里,像一塊吸飽了墨的絨布,連風穿過葦葉的聲音都帶著幾分壓抑。姜文煥伏在半尺深的泥水里,甲胄的邊緣陷進濕軟的土中,冰冷的水汽順著甲片的縫隙往里鉆,凍得他牙關發緊,卻連一聲咳嗽都不敢發出來。身旁的五千精騎同樣蟄伏著,馬蹄被厚厚的麻布裹得嚴嚴實實,踩在水草上只發出“沙沙”的輕響,仿佛一群伺機而動的黑豹,眼瞳在暗夜里閃著警惕的光。
遠處的城樓像一頭昏昏欲睡的巨獸,垛口后偶爾閃過士兵的身影,卻多是懶洋洋地靠在墻上,有的還在打盹。唯有箭樓那處燈火最亮,隱約能看見窗紙上映出的人影——那是吉立,聞仲特意派來協防的偏將,據說最擅長“以靜制動”,實則是個整日抱著蛐蛐罐的紈绔。
“將軍,您聽。”身旁的親兵壓低聲音,指了指城樓方向。
姜文煥側耳細聽,果然傳來一陣尖細的笑聲,混著“好蟲!真是好蟲!”的贊嘆,緊接著便是幾聲清亮的蛐蛐鳴,穿透力極強,連蘆葦蕩里的蟲鳴都被壓了下去。他嘴角勾起一抹冷峭的弧度——這吉立,怕是把守城的差事當成了斗蛐蛐的消遣。
他抬手看了看腕上的水漏,刻度正指在三更。夜露更重了,葦葉上的水珠滴落在頭盔上,發出“嗒”的輕響,在這死寂里格外清晰。
“時辰到。”姜文煥的聲音壓得像耳語,只有身邊的親兵能聽見。
親兵立刻從箭囊里抽出三支箭。這些箭桿比尋常箭矢粗些,箭簇后綁著一小團浸了火油的麻布,油脂在暗夜里泛著微光。他摸出火折子,用袖子擋住風,“嗤”地一聲,火星子跳躍著燃起,迅速舔舐著麻布。三支火箭帶著淡淡的焦味,在親兵手中微微震顫。
“放!”
三支火箭如流星般竄出,拖著橙紅色的火尾劃破夜空。箭身在空中劃出精準的弧線,避開了城樓上的士兵,徑直扎進箭樓旁那堆早已備好的干草里。那是吉立為了給蛐蛐“保暖”,特意讓人堆在箭樓后的草料,此刻遇火便燃,“轟”的一聲,火焰瞬間騰起三丈高,濃煙像一條黑龍,直沖天際。
“走水啦!箭樓走水啦!”親兵突然扯開嗓子大喊,聲音捏得尖細,活脫脫就是吉立身邊那個跟班的腔調。這是他們事先探好的——那跟班是個大舌頭,喊“走水”總帶著點漏風的鼻音,此刻模仿得絲毫不差。
城樓上頓時炸開了鍋。士兵們從盹夢中驚醒,慌里慌張地找水桶、搬梯子,有的踩翻了兵器架,有的撞翻了箭囊,“哐當”“噼里啪啦”的聲響混著“快救火!”“拿水來!”的呼喊,亂得像一鍋煮沸的粥。
箭樓里,吉立正蹲在地上,手里捧著個巴掌大的蛐蛐罐,罐口蒙著細紗。他瞇著眼,正欣賞罐里那只黑得發亮的蛐蛐——這是他花三百兩銀子從京城買來的“玉麒麟”,據說能斗遍天下無敵手。此刻“玉麒麟”正振著翅膀高鳴,聲如洪鐘,吉立聽得眉飛色舞,連額頭被火光照得發燙都沒察覺。
直到濃煙順著窗縫鉆進來,嗆得他直打噴嚏,才猛地抬頭。看見窗外沖天的火光,他嚇得手一抖,那只寶貝蛐蛐罐“啪”地摔在地上,細紗崩開,碎片濺得到處都是。一只油光水滑的黑蛐蛐從碎片里蹦出來,在青磚地上慌亂地跳著,觸須抖個不停。
“我的玉麒麟!”吉立發出一聲慘叫,什么火情、守城,全拋到了腦后。他撲在地上,手腳并用地去抓那只蛐蛐,錦袍的下擺沾滿了塵土,頭發散了一半,活像個瘋子。有士兵沖進來喊“將軍,快下令救火啊!”,他卻揮手把人扒拉到一邊:“滾開!別踩死我的玉麒麟!”
就在這一片混亂中,西城門那扇幾乎被人遺忘的暗門,正被一雙雙戴著手套的手悄悄推開。暗門是用鐵皮包著的,門軸上抹了桐油,轉動時只發出“吱呀”一聲輕響,很快就被城樓上的嘈雜淹沒。門后露出一條僅容一人通過的窄道,正是姜文煥派人摸查了半月才找到的捷徑。
“上!”姜文煥低喝一聲,猛地從蘆葦蕩里躍起。
五千精騎如決堤的洪水,順著暗門魚貫而入。馬蹄踏在窄道的石板上,發出沉悶的“咚咚”聲,卻被城樓上的喧鬧蓋得嚴嚴實實。他們分成兩隊,一隊直撲城樓,一隊搶占城門,刀光在火光中劃出一道道冷冽的弧線,遇到慌亂的守軍,只消一記手刀便使其癱軟在地,連一聲呼救都來不及發出。
吉立還在滿地追那只蛐蛐,忽然覺得后領一緊,整個人被猛地拽起來,隨即“咚”地一聲被按在地上,臉頰貼著冰冷的青磚,滿嘴都是塵土。他掙扎著回頭,看見一雙沾著泥的戰靴,順著戰靴往上看,是姜文煥那張帶著刀疤的臉,眼神冷得像冰。
“你……你們是……”吉立這才如夢初醒,聲音抖得不成樣子。
“東伯侯麾下,姜文煥。”姜文煥的腳輕輕踩在他的背上,力道不大,卻讓他動彈不得。他低頭看了看地上那只還在蹦跶的蛐蛐,忽然笑了,聲音里帶著幾分嘲弄:“你的玉麒麟,倒是比守城重要。”
吉立還在嘴硬,含糊不清地喊:“我乃聞太師麾下……你們敢動我……”
“放心,死不了。”姜文煥彎腰撿起一片蛐蛐罐的碎片,在手里掂了掂,“等破了潼關,我讓人去江南給你搜羅一百只蛐蛐,有黑的、白的、帶金線的,讓你天天抱著罐子看,如何?”
說話間,城樓的火把已被精騎們盡數接管,火光照亮了四面的旗幟——東伯侯的“姜”字旗在夜風中獵獵作響,宣告著上城的易主。遠處的火勢還在蔓延,映得半邊天通紅,卻再也擋不住城樓上變換的旌旗。
吉立趴在地上,看著那面陌生的旗幟,忽然哭了起來,不是因為害怕,是因為想到那只跑丟的“玉麒麟”。他到最后也沒明白,自己輸掉的不只是一座城,是把守城的責任當成了玩物的荒唐——在這亂世里,任何一點懈怠,都足以讓千里之堤,潰于蟻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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