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踏入其中,蕭刻殘存的意識便感受到了一種前所未有的“聲音”。那不是通過耳朵聽到的,而是直接作用于靈魂的共鳴。仿佛有億萬生命在同時低語、吟唱,聲音匯聚成一條浩瀚而溫暖的河流,洗滌著一切污穢與創傷,同時又充滿了難以言喻的威嚴與古老。
外界的光線在這里變得朦朧,取而代之的,是充斥在整個空間內的、如同液態般的柔和光輝。這光輝并非單一顏色,而是不斷流轉、變幻,時而如春日新芽般翠綠,時而如盛夏陽光般金燦,時而又如深邃海洋般蔚藍。
他勉強“看”去,發現自己正位于一個無比廣闊的中空樹洞之內。這樹洞的穹頂高不見頂,沒入流轉的光輝之中。而他的正下方,并非木質地板,而是一片巨大無比的、平靜無波的水面。
這水面清澈剔透,卻又深不見底,仿佛倒映著整個宇宙的星空。水面之下,無數細密如沙、閃爍著各色光芒的光點正在緩緩沉浮、游弋,如同擁有生命的星辰。濃郁到極致的生命氣息,正是從這片水中散發出來的。
這里,就是生命祭壇?
兩名守衛抬著擔架,腳步沒有絲毫停頓,徑直走向水面的中央。令人驚異的是,他們的腳踏在水面上,并未沉下,而是蕩開一圈圈柔和的漣漪,仿佛行走在最堅實的鏡面之上。
隨著他們深入,蕭刻感覺到周圍的生命能量濃度呈幾何級數攀升。那液態般的光輝主動向他匯聚而來,如同無數溫暖的手,輕輕撫摸著他破碎的身軀。他體內那死寂的光之能量,似乎受到了一絲微弱的牽引,如同即將熄滅的炭火,被投入了一絲新鮮的氧氣,極其緩慢地、艱難地開始嘗試重新凝聚。
但與此同時,那深邃的黑暗能量,同樣被這磅礴的生命氣息所刺激。它并未像光之力那樣試圖修復,反而像一頭被驚醒的兇獸,變得更加躁動不安,貪婪地汲取著外界涌入的生命力,試圖壯大自身,甚至反過來壓制那微弱的光。
‘更多……給我更多!這純凈的生命源質……正是沖刷這具軀殼、讓我徹底降臨的最佳祭品!’終末之影的聲音再次響起,充滿了狂喜與前所未有的渴望,它不再沉寂,開始瘋狂地鼓動蕭刻潛意識中的欲望,試圖引導他去主動掠奪。
蕭刻的本我意識在這內外交困中,如同暴風雨中的一葉扁舟,隨時可能傾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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守衛在祭壇水面的正中央停了下來。這里的水面之下,隱約可見一個巨大無比的、由無數發光根須自然編織而成的復雜圖案,如同一個天然的、活著的法陣。
他們將擔架輕輕放下,讓蕭刻平躺在這法陣的核心之上。然后,他們后退數步,單膝跪地,雙手結出一個奇異的手印,口中開始吟誦起低沉而古老的禱文。他們的聲音與整個祭壇的生命共鳴融為一體,仿佛在喚醒某種沉睡的存在。
祭壇邊緣,大祭司的身影不知何時已然出現。他并未踏入水面,而是站在水邊,手持骨杖,神情肅穆。他頂端的水晶散發出柔和而穩定的白光,與祭壇中流轉的光輝交相輝映。
隨著禱文的吟誦,水面之下的發光根須法陣,驟然亮了起來!
無數道細密的、蘊含著精純生命能量的光流,如同受到召喚的靈蛇,從法陣中涌出,緩緩纏繞上蕭刻的身體。它們并非強行注入,而是如同最溫柔的醫者,探尋著他身體的每一處創傷,試圖撫平傷痕,驅散異種能量帶來的破壞。
光流觸及之處,蕭刻體表那些猙獰的傷口開始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蠕動、愈合,斷裂的骨骼發出細微的“咯咯”聲,開始對接、生長。這效果,遠比倫娜那神奇的草藥要強大和直接得多。
然而,問題也隨之而來。
當生命光流試圖進入蕭刻體內深處,去修復他那破碎的經脈和能量核心時,不可避免地觸碰到了那盤踞的、性質截然不同的光暗能量。
光之力對生命能量的到來表示出歡迎和依賴,如同干涸的土地渴望甘霖。但黑暗之力,卻將其視為入侵者,發起了激烈的排斥和反擊!
嗤嗤嗤——!
蕭刻的身體表面,時而金光大盛,將生命光流吸納、轉化;時而又黑氣翻涌,將靠近的生命能量侵蝕、驅散,甚至反過來試圖吞噬!他的身體成了一個新的、更加危險的戰場,劇烈的能量沖突讓他即使在昏迷中,也發出了痛苦的呻吟,身體不受控制地痙攣起來。
“嗯?”祭壇邊緣的大祭司眉頭微蹙,他顯然察覺到了蕭刻體內那異常頑固且強大的黑暗力量。“如此深邃的‘虛無力’……竟與‘起源之光’共存一軀……果然如同預言所示,是極致的矛盾,也是極致的危險。”
他沉吟片刻,將手中的骨杖輕輕頓在水面之上。
“以星骸之名,引先祖之息,辨明本源,撫平紛爭。”
骨杖頂端的水晶光芒大放,一道凝練如水銀的白色光柱射入祭壇水面。頓時,整個祭壇的共鳴變得更加宏大、深邃,仿佛有無數古老而智慧的意志,從沉睡中被喚醒,將它們的“目光”投注到了法陣中央的蕭刻身上。
這股聯合起來的、更加溫和卻無比浩瀚的力量,不再試圖強行修復或驅散,而是如同最高明的調解者,開始梳理蕭刻體內混亂的能量流。它輕柔地將過于躁動的黑暗之力安撫、約束,又為微弱的光之力提供更精準的支援,引導它們回到應有的軌跡,嘗試讓兩者達成一個脆弱的、暫時的平衡。
這個過程極其緩慢而精細,如同在刀尖上舞蹈。大祭司的額頭也滲出了細密的汗珠,顯然消耗巨大。
就在這拉鋸戰中,異變再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