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不容易打發走了賴國慶和周治國,周振杰急忙找到了王松論,辦理了出院手續,自己回家去了。等到新提拔的副鎮長徐慶找到醫院時,醫院的工作人員告訴他,周書記已經出院了。徐慶又急忙跑到他家,周振杰很高興地接待了這位新下級。
作為辦公室主任,徐慶客氣地向周振杰大致介紹了城關鎮的基本情況,尤其是班子成員情況和近期重點工作,周振杰笑了,說道:“全旺書記主持城關鎮工作這幾年,起色很大,我算是撿了個便宜,聽說你們私人關系不錯,如果有機會,請你告訴他,我很感謝他,讓我能在仕途的最后一程,拾了個現成的。”
徐慶笑著記下了,這樣的拜年話,他聽了好幾任了,可最后總是要翻前任舊賬的。不過,周振杰卻話鋒一轉,說道:“全旺書記定下的事,不要改變,現在不正在清理流動人口嘛,這個,要堅決地進行下去,把計劃生育工作暗訪出來的問題,全部消化掉,那個牛得恩,我認識,這兩天我們去找找他,哪怕付出點代價,也一定要把城關鎮從暗訪組的黑名單上抹掉。”
徐慶記錄著,心想,這家伙,怎么學乖了,他不是在戳事嗎?怎么就突然來個一百八十度的大轉彎呢?周振杰似乎看出了徐慶的疑慮,笑著說道:“徐鎮長,有句話叫‘此一時彼一時’也,記清了,他牛得恩不當田縣副縣長時,是個檢查者,如今他當上了田縣副縣長,便成了一個被檢查者,檢查者以查出問題為政績,被檢查者以不出問題為政績,你說說,領導的旗幟都變了,我們不變,行嗎?”
徐慶合上了本子,向周振杰拱起手來。周振杰笑了笑,說道:“以后,我在隗鎮那邊的老人,不要接待,替我搪塞過去就是了,尤其是那個周治國副鎮長、黃清云專干,他們可是專門瞅領導漏洞的,我和西旺,真是沒少吃他們的虧,好像還有達摩嶺寨上那個家伙,叫什么王松芳的,看著我兩度在隗鎮工作近二十年,好些事抹不開臉的實情,就死皮賴臉地找我辦這辦那的,真沒有少替他家背包,這個人,以后來了,想辦法給他們解決點錢,其他的,什么也不要答應他。”
看著徐慶一臉疑惑地點著頭,周振杰又著重強調了一下:“徐鎮長,我知道你是在達摩嶺煤礦長大的,也是在陳大樓子、隗鎮上的中小學,對寨上的情況,你多少也了解點,王來賓、王松芳叔侄的交道,不好打,遠了他,他咬你,近了他,他害你,所以我也只能跟他們不遠不近了,如今我離開了隗鎮,所有這些擔心,便沒有了嘛。”
徐慶點著頭,說道:“清理流動人口是一項,還有一項是清理咱老城區那些老單位的房產、地產,因為只要這些破資產還在,就杜絕不了流動人口,更杜絕不了偷生、超生。”
周振杰笑了,說道:“以我個人的看法,流動人口問題,不可能完全杜絕,超生、偷生問題,也不可能完全杜絕,不僅是流動人口,也包括常住人口。不過,縣里肯定會成立治理流動人口計劃生育工作的專門部門,到時候,我們能順利移交也就是了。對于那些老單位的資產,我也聽說了,孫可孝和陳洪恩兩個家伙,是不是想據為己有啊?啊,我的意思是他們村里想占有,不是個人。”周振杰又解釋了一句。
徐慶點了點頭,承認了這個事實。周振杰笑了,說道:“你給他們說,那些土地,全部是國有的,村里、鄉里或者是其他組織想占有,無償,是不可能的,一定要按規定辦理手續。有關這個問題,你明天把新成立的土地所所長給我找來,我要給他上一課,城關鎮轄區內的土地,全部是寶貝,沒有一寸廢地,我們鎮政府,還要吃這一塊呢?”
徐慶笑了,因為王全旺這兩天,正一直說這事呢?看來,周振杰同樣看到了這一點。
夜深了,周振杰還沒有入睡,他在對自己說著話,這,恐怕是最后一站了,掙不到仕途,掙點養老錢,總不為過吧。
夏天的夜晚,把人熱得失去了意識,大吊扇“呼呼呼”地叫囂著,扇出的同樣是熱乎乎的氣息。王東旺的身體還很虛弱,經不起這樣的風,馬春梅也只好把檔次調到了最低,遞給他的下屬一條干凈的濕毛巾,讓他不停地擦著。
聽完王東旺送回的確切消息,馬春梅感覺到頭大,王滿倉沒有在家,鄭冠旦忙得焦頭爛額,王東旺又是個實在人,他沒有一個可以商量的人。雖說中州礦務局紀委很快便控制了李四輩,可李四輩這顆熟透的瓜同樣有成熟的對付方案,生活作風方面的問題,他很快便承認了,經濟方面的問題,也承認了兩起,是前幾年已經查處過的,違規給職工發放福利的,至于其他,他一直叫囂著:“隨便查,排溝煤礦的賬,是鐵賬,審計部門都審計過N回了,有錯,也是他們的錯,礦務局內審處是干啥吃的?”聽紀委的同志說,內審處的負責人也有同類的言語。
前來匯報工作的王東旺看著馬春梅焦急的樣子,說道:“馬主任,李四輩的事,恐怕靠我們內部,已經沒有辦法解決了,這其中的陰暗面與他們相互之間的勾結,我們或許根本沒有掌握,到了這個時候,也只有移交了。”
馬春梅搖了搖頭,說道:“東旺,說句實話,對于李四輩這號貨色,我是恨他們,可一旦移交出去,查出深層問題來,他會胡踢亂咬的,再引發了我們整個中州礦務局的地震,波及到上層,我們自身不保,還好說,整個中州礦務局將會爛掉。我們內部是個什么樣子,你不清楚還是我不清楚啊?”
王東旺想了半天,說道:“你的意思是,還得保他們,盡量不掀蓋子,絕大多數事,我們內部處理了?”
馬春梅嘆了口氣,說道:“保他們,同樣是在保我們自己啊,什么叫‘有事’,什么叫‘沒事’啊,說你沒有事,你便沒了事,說你有事,多少總會找出點事來的。就比如你去救人,這可是天大的好事,可賈公正他們卻說你干了天大的壞事,這種事,找誰說理去啊?看來,我們抓李四輩是倉促了一些,到了這個時候,也就有些騎虎難下的味道來了。”
王東旺點了點頭,說道:“那,我們就拖,把他放到里面,冷他幾天,看他周邊的人,如何跳出來表演。不過,田縣看守所這邊,最好還是和田縣公安局通融一下,問題沒有落實之前,還是要保證他們的生活的,至少,不能老在里面挨打吧?”
馬春梅點了點頭,說道:“這事,我們不可能像小張孩說的那樣,去巴結一個小民警,也太掉我們的架子了。如果這樣下去,以后和田縣政界打交道,就太沒有面子了。我的意思是你去見一下蘇辰光,讓他給田縣看守所的魏占朋打個招呼就是了。并且對他說,我這邊,暫時不會向趙志剛反映此問題的。”王東旺點了點頭,同意了馬春梅的安排。
中州礦務局的街道上,人聲鼎沸,煙火繚繞,好幾家夜市燒烤攤、兩家歌舞廳把本來沒有夜生活的礦務局也向前推進著,進入了光怪陸離的文明時代。
王東旺從馬春梅的辦公室出來,走出了中州礦務局駐田辦事處的辦公大樓,娘正坐在辦公樓下邊的噴水池旁邊等著自己,見兒子出來了,急忙站起身來,跟著兒子往外走去。王東旺看了看田桂香,鼻尖不禁一酸,從來沒有出過門的娘,這幾天是在擔驚受怕中度過的,她或許不知道人們之間的爭斗,到底為的是什么?但她卻為著自己的男人和兒孫們擔憂著,甚至嘮叨著,還不如回家種地去呢,沒看人家孫俊剛那日子過得,種了兩棚蔬菜,天天小酒喝著,又不招誰、不惹誰,多舒坦,哪兒像這一大家子,天天提心吊膽的。
王東旺故作高興的樣子,對田桂香說道:“娘,咱也去吃燒烤吧?他們說,礦務局夜市上的燒烤,比新縣城的還好吃呢。”
田桂香沒有說話,跟著兒子出去了,男人在,男人是他的主心骨,男人出門了,兒子是他的主心骨,雖然,賈公正惡言惡語地傷害著自己的男人和兒子們,但她相信他們,從來都沒有懷疑過。
母子兩個,沒有再說什么,在一家燒烤攤前坐下了,要了幾串燒烤,盛了點豆湯,又要了一盤旋煮的鮮花生,坐在那兒,享受著難得的時光,品味著人間煙火氣息。
“四太奶、七爺,還要東西不,賬,我結過了。”王獻美猛然出現在他們面前,一臉的潮紅,滿口的酒氣,不遠處,柳歡和賴清明已經上了車,在等待著她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