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說小雨沒有停的意思,渠鳳還是讓豐浚喊來支部和廠子里的幾個領導,來到村委會的會議室。渠鳳開會,從來沒有什么儀式講究,也沒有什么排場預演,不過,每一次都有主題,而且抓得相當準,如果你的理解跟不上趟,那是要丟人的。渠鳳不知道什么是面子,不僅自己不知道,同時也不給別人面子。不過,今天她倒是給了兩個人面子,一個是紙制品廠的王長夏經理,一個是業務員袁曉。確切地說,是只給了袁曉一個人面子,因為王長夏是剛剛才通知來的,他不可能是曹操,說到就到的。
“不等他們了,廣民,你先說,你說完俊剛哥說,然后該干啥干啥去,我和吳廠長、袁廠長再說服裝廠的事?!鼻P急不可耐地點了名,讓表弟田廣民先說說達摩嶺村建材廠的事。
田廣民跟著渠鳳干了好幾年副手,自然把握住了她的作風,直截了當地說道:“達摩嶺建材廠,無大礙,不像田縣其他建材廠那樣,愁銷路。我們的石子、石末,生產多少,三哥那兒收購多少,根本沒有什么存貨。但有兩個問題需要解決:一、縣里、鄉里開始治理環境了,恐怕得投資搞一座大棚,把石子加工設備給封閉起來,這個,也好,我們幾個商量過,對機器、對工人,都有好處,投資就投資吧,我抽空見一下王獻文,讓他再為我們村做做貢獻,搞一下規劃,繪一張圖紙,咱建起來就是了。二、上級各部門,稅收、費用加大了不少,是去年同期的兩倍還要多,尤其是資源費,聽隗鎮地礦辦的人說,今年恐怕要翻到三倍上來了。我也到達摩嶺礦、海涵礦、下河礦都問了,一個樣,程發財那兒,聽說干不下去,要出手了。再一個就是吃喝招待,三嫂,真是受不了,你是中州市政協委員哩,這事就不能向上反映反映,咱可是關心那些當官的啊,天天吃喝,洗澡泡腳,胃受不了,皮也受不了啊。奶奶的,天天陪著他們搓灰,這皮都搓成薄紙了?!?/p>
一句話把眾人說得笑了起來,渠鳳哼了一聲,說道:“這建議,都提一百遍了,上邊說什么,喝酒看工作,我有球門?不說這個了,這種事,能躲就躲,能推就推,他們說咱達摩嶺大隊精,咱就精,在這方面,咱們不當先進。你就是挨了批評,我照樣表揚你,少吃喝一分,那就是一分錢的純利潤。關于稅收,我同樣沒有辦法,咱最多是查查他們的文件。但是,他們既然敢來收咱的錢,肯定都是有說法的,沒辦法,這種事啊,也只有跟他們搞好關系,能少交點就少交點,能緩交就緩交。嘿,連老王先生都無奈于此,他那個學校,還有人去敲詐呢,我們能有什么辦法?對了,王老二不是對此很反感嗎?有些事,你直接找他通融一下,他那扭蛋脾氣,有時候還是能抵擋一陣子的。好了,你們走吧,建材廠要加快生產,你三哥那邊,把飛機場的外圍輔助道路工程,又承包下來了。又不讓我們去推銷,這生意,要是做賠了,你田老三,干脆跟著老二烤魚去,算球了?!?/p>
幾個人哈哈笑了幾聲,就要向外走,副支書宋列江卻叫停了眾人,說道:“三嫂,還有一件小事,二叔那邊,達摩嶺廟不是修建得差不多了嗎?有人提出,是不是讓我們主持一下開光儀式?”
聽到宋列江還有事,幾個人又停了下來,站在那里,等渠鳳表態。這件事,好像他們都知道。渠鳳連想都沒有想,便說道:“你去跟俺二伯說,搞旅游開發、搞文化提升,我贊成,也出錢。他要是搞封建迷信,對不起,渠鳳會重新給他關停了。我們不參加,他也不能參加,開什么光嘛。我就不懂,那兩盤大磨,鎖在那里幾十年了,怎么就不說話嗎?給他點好處,他倒是神氣起來了。是吧,列江?”
渠鳳的話,讓大伙又笑了起來。宋列江似乎也知道這個答案,不過是給大伙通通氣,意思是說,老百姓說的話,提的意見,我們幾個支委、村委開會研究過了。于是他也合上了自己的筆記本,若無其事地說道:“那,群眾要求架水管的事,咱下次再說吧?”
宋列江有點他爺宋天成的味道,極會察言觀色的,他看到渠鳳今天的精神不太在狀態,于是說了這樣一句。
渠鳳似乎沒有聽懂,也好像知道他說的是啥事,對著大伙說了句:“列江,記住一句話,干好事,尤其是這種關系到全村人利益的大好事,要在支部的統一領導下干,這是最基本的原則。第二,不能天天想著給這個要點,給那個撈摸點,別人,同樣不容易。你們或許也聽說了,號稱田縣第一國企的田縣化肥廠老板蘇君峰,也就是我們要‘打劫’的頭號對象,窮得連吃飯都成問題了。這個,來河他們幾個都知道。架水這事,不是個小數目,要預算好了,就是向他們化緣,那也得是自愿的。記住,二一添作五,公家拿一半,個人掏一半,天上不可能掉餡餅,更不能讓老百姓養成這樣的習慣?!?/p>
眾人滿意地點著頭,散了,他們覺得,渠鳳說得對,這樣的習慣,不能養成。達摩嶺的事,是大伙干出來的,不是向幾個名流要出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