汜水原野上的血戰,已持續了整整一日。夕陽如血,將天地間的一切都染上了一層悲壯的赤紅。晉軍的“楔形陣”如同一柄燒紅的鐵釬,深深刺入楚軍的“雁行陣”腹地,但楚軍兩翼的合攏壓力也越來越大,晉軍每前進一步,都要付出慘重的代價。戰場中央,尸骸枕藉,斷裂的戈矛和傾覆的戰車隨處可見,汜水為之不流。
趙盾的戎車已被楚軍的箭矢射得像刺猬一般,他本人甲胄上也沾染了斑駁的血跡,但眼神依舊銳利如鷹,死死盯著遠處那面飄揚的楚軍帥旗。趙穿如同瘋虎,率領著最精銳的家兵反復沖殺,試圖撕開通往子文最后的防線,但楚軍中軍精銳拼死抵抗,戰線陷入了殘酷的膠著。
“司寇!兩翼壓力太大,前鋒傷亡過半,是否暫緩進攻,重整陣型?”一員將領滿身是血地跑來稟報,聲音帶著焦急。
趙盾看著前方如同絞肉機般的戰場,又望了望即將沉入地平線的夕陽,他知道,一旦天黑,攻勢必然受阻,楚軍便能獲得喘息之機,屆時形勢將對勞師遠征的晉軍極為不利。
就在這千鈞一發之際,一陣沉悶而巨大的聲響從新鄭方向傳來!緊接著,是震天動地的歡呼聲!
新鄭那一直緊閉的、傷痕累累的西門,竟在此時轟然洞開!鄭穆公親自披甲,率領著城中所有還能動彈的守軍——包括許多輕傷員和壯丁百姓,如同決堤的洪水,從城內洶涌殺出,直撲圍攻西門的楚軍后背!
“晉軍援兵已至!鄭國的兒郎們,隨寡人殺敵報國!”鄭穆公嘶啞的吼聲,在這一刻竟充滿了力量。
這支生力軍(盡管已是疲敝之師)的出現,完全出乎了楚軍的預料。圍攻西門的楚軍瞬間大亂,陣腳被沖散。這股混亂如同漣漪般迅速擴散,影響了整個楚軍的右翼。
戰場態勢瞬間逆轉!
趙盾眼中精光爆射,豈會錯過這天賜良機?他長劍再次揚起,用盡全身力氣怒吼:“全軍聽令!鄭軍已出!楚軍已亂!隨我——殺!”
“殺——!”
原本已顯疲態的晉軍,如同被注入了強心劑,士氣暴漲,攻勢驟然加強。而楚軍右翼的混亂,使得其中軍側翼暴露了出來。趙穿看準機會,率部猛攻其結合部,終于撕開了一個決定性的缺口!
望樓上的子文,看著如潮水般涌來的晉軍和從側后方殺出的鄭軍,又看了看即將黑透的天空,終于長嘆一聲。他知道,大勢已去。再堅持下去,只會造成更大的損失。
“鳴金!收兵!”子文的聲音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疲憊和沙啞,“各部交替掩護,向南撤退!”
清脆的金鉦聲在戰場上響起,楚軍如潮水般開始有序后撤。他們雖敗不亂,顯示出極高的軍事素養,但也無法掩飾這是一場失利的事實。
趙盾沒有下令窮追。他深知楚軍主力未受重創,夜間追擊風險太大,且晉軍自身也已到了強弩之末。此戰,戰略目的已經達到——解了新鄭之圍,重創了楚軍,保住了晉國南疆屏障。
汜水之戰,以晉鄭聯軍的慘勝告終。
就在南線血戰的同時,胥嬰率領的五千晉軍輕騎,如同幽靈般疾馳北上,在廧咎如部長老的引導下,直撲部族核心營地。
他們抵達時,正值部族內亂高潮。親秦派在秦國使者的支持下,正圍攻忠于老酋長血脈的部落首領。營地內火光沖天,喊殺聲不絕于耳。
胥嬰當機立斷,不做休整,直接以晉軍旗幟為前導,悍然從側翼殺入戰團!晉軍騎兵裝備精良,訓練有素,遠非內亂中的狄人可比。他們的突然出現,如同神兵天降,瞬間沖垮了親秦派的陣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