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疆的風烈得緊,卷著戈壁灘的砂石,日夜不停拍打著軍帳的布簾,發(fā)出沉悶的聲響。
帳內(nèi)燭火昏黃,映著榻上那人蒼白如紙的面容,裴忌已昏迷整整三日,氣息微弱,眉頭時常不自覺蹙起,似在夢魘中掙扎。
清風守在榻邊,眼瞧著主子這般模樣,心揪得緊緊的,茶飯難進,只一遍遍溫著湯藥,時不時伸手探探裴忌的脈搏,盼著他能早日醒轉(zhuǎn)。
第四日正午,日頭總算透過帳簾縫隙灑進些許暖意,落在裴忌的指尖。
榻上之人睫毛忽然輕輕顫了顫,幅度極輕,卻被時刻留意著的清風捕捉到。
清風心頭一緊,屏住呼吸俯身細看,只見裴忌緩緩睜開了眼,眸中先是一片混沌,漸漸才聚起些許光亮,帶著久病初醒的滯澀與虛弱。
“二爺!您終于醒了!”清風再也按捺不住,聲音哽咽,喜極而泣,滾燙的淚珠順著臉頰滾落,忙不迭想去扶他,又怕動作重了傷著他,手腳都顯得有些無措。
裴忌張了張嘴,想喚一聲清風,喉嚨卻像是被砂紙磨過一般,干澀得發(fā)疼,半點聲音也發(fā)不出來。
他動了動唇瓣,才發(fā)覺嘴唇早已干裂起皮,輕輕一碰便有細碎的裂口滲出血絲。
清風見狀,哪里還敢耽擱,急忙轉(zhuǎn)身到桌邊,倒了一碗早已溫著的水,小心翼翼端到榻邊,一手輕輕托住裴忌的后頸,將碗沿湊到他唇邊,慢聲道:“二爺,慢點喝,潤潤嗓子。”
北疆海拔甚高,水向來燒不開,這碗水帶著幾分微溫,口感雖略顯粗澀,卻像是甘霖般,順著裴忌干裂的喉嚨滑下,稍稍緩解了那份灼人的干澀。
他緩了緩,又抿了兩口,總算能發(fā)出聲音,只是嗓音嘶啞得厲害,字句斷斷續(xù)續(xù):“蕭……蕭景睿呢?”
“大殿下昨日還特意過來瞧過您,見您仍沒醒,軍中尚有要務需處置,便先回嶧城了。”
清風連忙回話,又補充道,“屬下這就派人去請大殿下過來,讓他知曉您醒了的喜訊。”
裴忌輕輕點頭,無力地靠在枕上,目光落在帳頂?shù)牟技y上,腦海中漸漸回籠昏迷前的片段。
那場突如其來的襲擊,暗箭襲來時的銳響,還有身邊護衛(wèi)拼死護他的身影,顯然是有人蓄意為之,絕非意外。
派去傳信的士兵腳程極快,不過半個時辰,蕭景睿便急匆匆趕了過來。
他掀簾而入時,腳步都帶著幾分急切,目光第一時間落在榻上,見裴忌果然醒著,蒼白的臉上總算有了幾分血色,懸了三日的心總算落了大半。
他快步走到床邊坐下,沒有多余的寒暄,只與裴忌對視一眼,兩人眼底的凝重與了然,便無需再多言語。
“此次遇襲絕非偶然。”裴忌先開了口,嗓音依舊沙啞,卻帶著不容置疑的篤定,“我敢斷言,朝中定有人通敵叛國,他們這般急于取我性命,說到底,還是不愿見我活著回京城。”
蕭景睿坐在對面的木凳上,指尖叩了叩桌面,目光沉冷:“北疆戰(zhàn)事吃緊,我身在前線,京中勢力鞭長莫及,卻仍有人急于取你性命,可見這細作背后的勢力,要么與你有深仇,要么便是忌憚你回京之后,會動搖他們的根基。如今你‘重傷未愈’,正是引蛇出洞的良機。他們定然想確認你的生死,甚至想趁機再下殺手,只要我們放出誘餌,不愁他不上鉤。”